镜头停在一棵杨树下,杨树下有一个球儿。
粉色的,拳头大。
是叮当买给休斯顿那个?
我不确定。
镜头后面现在伸出一只手,白白净净,不大。
应该是女孩儿的手。
视频里开始有人说话:“球儿在这儿,可它跑哪去了?”
我听得清楚,是叮当的声音。
很清脆。
手把球儿捡了起来。
镜头又慢慢的往树林里面推进,我听见叮当喊:“休斯顿,快出来,你在里面吗?”
树林里时不时传出不知名的鸟叫,可能是乌鸦,声音刺耳,但是我没听见有狗叫。
休斯顿的死——一直是个谜。
它是半年前死的,也就是说叮当拍的这段视频至少是在半年以前。
我很好奇,继续看。
接着镜头走进树林继续深入,而且开始左右摇晃。
我感觉得出里面的道路高低不平,坑坑洼洼。
深入了十几分钟,叮当一直在喊:“休斯顿——快出来,到姐姐这儿来。”
没有任何动静。
树林里有些阴森,高大茂密的树冠遮住了阳光。
又走了一阵子,镜头转身,开始往回走。
出了树林,在草地很远的地方停着一辆路虎车,那是叮当的。
我感觉,叮当不是端着DV机,而是挂在脖子上。
叮当把DV机取下来,镜头很诡异的反转了好几个角度,然后叮当的脸出现在视频里。
她对着镜头,脸上的表情很沮丧:“完了,太倒霉了。我把车轴的休斯顿偷出来玩儿,现在可能弄丢了,你说他能不能生气?”
她皱着眉头,眼睛转了转,眨了几下。
接着说:“就算他生气也不敢跟我闹,他怕我。”
叮当翻了翻白眼想了一下又接着说:“我到不怕车轴怪我,只是休斯顿是我帮他选的,我也很喜欢,我不能就这么算了,我一定能找到它。”
她轻轻的叹了口气又说:“开始我跟休斯顿玩儿的好好的,可它一直对着树林里面叫个不停,我真后悔把锁链松开。”
叮当转回头朝后面看了一会儿,镜头让她的脑袋挡住,从里面我看不见任何东西。
好一会儿叮当才转过来,眉头紧锁的说:“那边树林里好象有声音,可能是休斯顿,我要再进去看看。
说完叮当的脸在镜头里消失。
镜头转动,慢慢的又向另一边树林推进。
速度不快,有些晃动,她应该还是把摄像机挂在脖子上。
我看着镜头里树林边儿上的影子,斜斜的很长,应该是夕阳西下。
叮当再一次进入树林。
从镜头里我听不见什么声音,但是叮当自言自语:“声音在这边儿,怎么还看不见休斯顿。休斯顿——是你吗,快出来,到姐姐这儿来。”
忽然镜头停住了。
叮当的声音:“是谁?谁在那儿?”
镜头在左右的转动,从里面我看见的只有树。
没有任何人、物。
镜头又慢慢的前移。
叮当的声音:“有人吗?”
没有声音、没有人。
叮当嘀咕:“怎么回事?难道我听错了?”
镜头又往前推进。
我把视频退回一段,然后放大声音,除了哗哗的风吹树叶声,我没听见其它的。
可叮当听见了什么?
她为什么觉得树林里有人?
镜头继续推近,前面有三棵一人多粗的树,呈三角形分布,大概二十几米的距离。
其中一棵树干裂成两半儿,歪歪扭扭的象个驼子,皮被扒掉,凭直觉,它可能是雷击木。
三棵老树。
镜头又前进几步就停住了。
叮当可能觉察到有哪儿不对,没在继续前进。
镜头一直对着那三棵老树。
——叮当:“休斯顿,你在那儿吗?”
——叮当:“休斯顿,你在那儿吗?”
——叮当:“休斯顿,你在那儿吗?”
良久,一只金毛犬慢慢的从一颗树后闪了出来。
是裂开的歪脖树后。
叮当:“你这家伙,藏在这儿干什么呢?我一只叫你都不出来,快过来。”
镜头里的休斯顿慢吞吞地走向叮当。
然后镜头很低,画面里,叮当的手摸了摸休斯顿的头给它带上链子。
一会儿,镜头升起来,我听见叮当说:“走吧,咱们该回家了,下次可不带你出来玩儿,这么不听话。”
镜头转动。
等等!
我心头猛然一惊。
老的哥眼睛一向很贼。
我一帧一帧的倒退。
呈三角形的歪脖树后,伸出一只手,白白的,白的象纸,很纤细,长长的指甲血红血红。
它伸出来到缩回去很快,快的不可思议,一秒钟左右。
现在的叮当正在转身,她绝对看不到。
但是摄像机记录下了这一幕。
我开始皱眉。
接着镜头里我听见叮当在唱歌,唱的是什么歌我没听过。
我说过,我跟叮当有代沟。
她唱的歌词很时髦、很前卫。
出了树林镜头灭了。
第一个视频放完了。
叮当这丫头经常带休斯顿出去玩儿。
有时候说是让休斯顿给她做伴、有时候说替我养狗、有时候干脆什么都不说直接牵狗走人。
我习惯了。
这段视频我看不出是什么时间。
老的哥点了根烟抽了几口,心里对一闪即逝的那只手很费解、很忌讳。
我点开第二个视频。
视频的画面是在叮当的别墅屋子里。
我对她的别墅很熟悉。
这一次她是端着摄像机,从镜头的高度我不难看出。
画面是别墅的客厅,地毯上站着一只金毛犬,很漂亮。
是休斯顿。
它怔怔地看着镜头,尾巴耷拉着,眼睛里没有往日的机灵。
灰暗、无光,但是——它的眼神很怪。
我从没见过休斯顿这样看人。
叮当:“休斯顿,到姐姐这儿来。”
休斯顿没动,它怔怔地看着镜头。
叮当:“休斯顿过来过来,姐姐这儿有你最爱吃的夹心饼干。”
休斯顿没动,它怔怔地看着镜头。
叮当:“休斯顿——你到底是怎么了,你这样子——我怎么跟老的哥交代。”
休斯顿没动,它怔怔地看着镜头。
叮当:“你——还是休斯顿吗?”
休斯顿没动,它怔怔地看着镜头。
镜头灭了。
我重重的吸了口烟。
点开第三个视频。
是叮当的卧室,她穿着一件吊带背心,没有带胸罩,我一皱眉。
我想关掉,可我没有。
我不是有心窥视叮当,但是我真想知道叮当到底发生了什么。
叮当对着镜头。
摄像机没有任何晃动,应该是摆在桌子上。
叮当苦着脸,光着脚盘着腿坐在床上,一只手支着脸。
叮当对着镜头叹了口气:“怎么说呢,休斯顿的行为越来越古怪。我觉得——它好象不是休斯顿,说不清。现在不能给老的哥送回去,我必须要把休斯顿治好。它今天在小区一直对着一棵树叫,怎么拉都不回来,还好保安小李帮忙,它还差点儿咬伤小李,以前休斯顿从不乱咬人,它现在还没有狗牌儿,是黑户,咬了人可就糟了。”
接着有电话响,叮当接了个电话,然后又回来接着对着镜头说话。
“现在休斯顿在干什么?我要去看看!我觉得我还是了解它的。”
叮当看了一下手表:“时间是十二点十五分,以往这时候——休斯顿应该在楼梯下睡觉。”
叮当拿起DV,走出卧室。
客厅没有开灯,应该是黑乎乎的,不过摄像机是夜视的。
我现在看到的客厅,是绿油油的,夜视效果。
镜头往前慢慢的推移,叮当的声音又响起来,声音很低,悄悄的:“休斯顿很警觉,要想偷偷的观察它,就不能惊动它。”
茶几前,镜头左转。
别墅是二楼,左面有楼梯。
楼梯下面就是休斯顿的临时居所。
现在从视频里能看到楼梯。
我的心莫名其妙的紧张起来,说不清原因。
夜视下的别墅,很瘆人。
镜头继续向楼梯后接近,在离楼梯背后一米左右的距离,镜头停住。
我能听见叮当的呼吸声,很重。
她的头可能离摄像机很近。
叮当很低的声音自言自语:“不对劲儿,我怎么没看见休斯顿的尾巴,休斯度睡觉都是把尾巴伸到外面。”
两秒钟,镜头继续前进。
终于镜头里出现楼梯的拐角。
地面铺着两米见方的泡沫拼图,是叮当的杰作。
她怕休斯顿睡地板着凉。
但是——拼图上空空的,并没有休斯顿。
叮当“咦”的一声:“休斯顿呢?”
接着镜头在绿油油的客厅慢慢的搜寻着。
没有。
从镜头里,看不见休斯顿的影子。
最后镜头对着楼梯口,然后慢慢的往上抬起。
夜视下,一排狗爪子印在楼梯上若隐若现。
水亮亮的。
叮当:“休斯顿上楼了?”
接着镜头顺着楼梯上移。
叮当家楼上我没去过,不熟悉。
镜头来到楼上,狗爪子印儿更加清晰。
一排排水亮亮的进了一个房间。
房间的门关着。
叮当:“休斯顿——到楼上来干嘛?”
叮当还是在自语。
镜头移到门前。
一只手从后面伸出来推门。
是叮当的手。
门被慢慢推开。
跟着镜头进入房间。
房间里就象是个大仓库,里面有山地车、大毛熊、各种球拍儿。
正面——有一扇窗户。
窗户没有拉窗帘。
一只狗直直的、愣愣的站在窗户前往外面看。
看身形是休斯顿。
不过现在——它绿油油的。
叮当极低的声音:“休斯顿在看什么?”
镜头没有继续前移,停在门口儿的位置。
叮当现在应该是站在门外,只是把摄像机伸进房间。
几分钟过去,休斯顿依旧一动不动。
这不对。
叮当极低的声音:“休斯顿怎么了?它一动不动,竟然都没发现我在它后面。”
接着镜头慢慢的退出去。
叮当极低的声音:“换个房间去看看外面有什么,休斯顿在看什么呢?这么入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