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哲学的观点,事物总是由量变到质变,外因是变化的条件,内因是变化的根据,外因通过内因而起作用。崔雨虹出轨,终于因为一次成熟的条件而由意念转化为现实。
那是一年的春天,春天本来就是万物复苏万象更新的季节,女诗人崔雨虹一颗躁动不安的心因为得不到丈夫方亮积极而及时的抚慰而感到极其孤独落寞,无处安放。这时候,供电公司党高官马维成带队,率她和政工部主任李浩然去江城,参加一个全国电力系统为期一周的宣传信息工作培训班。本来报的是办公室潘主任,因为潘主任丈母娘忽然阑尾炎发作住院手术走不开,这次培训便临时由崔雨虹顶上,崔雨虹在办公室负责写文字材料,参加这个培训班也正合适。说是培训,其实授课内容并不多,是半学习半休闲性质。崔雨虹把儿子送到父母家,收拾行囊欣然前往。
三个人刚报到,马书记就接到公司总经理的电话,青山供电公司发生了一起安全事故,有人员伤亡。他匆忙返回处理善后工作,留下李浩然和崔雨红继续在江城参加培训。
培训班在钟山风景名胜区的天地和宾馆举行。学员来自全国各地,吃饭又都是自助餐,不利于彼此熟悉和交往,所以李浩然和崔雨虹这两个来自同一个单位的人上课吃饭自然就凑在了一起。
晚饭后,崔雨虹敲响了李浩然房间的门。李浩然喊了声“请进”,以为是服务员,也没抬头。李浩然穿了件黑色跨栏背心,正在低头调电视节目,映入崔雨虹眼中的李主任是一个胸肌和肱二头肌发达、侧脸棱角分明的健美男子形象。李浩然是公司有名的才子,不但工作上的文字材料写得干净利整,条理分明,散文也写得相当棒,时不时就有作品见诸报刊。今天,出现在崔雨虹面前的又是这样一位内外兼修的健美才子,她的心弦猛然被拨动了一下,脸竟然不由自主地红了。
李浩然抬头,见来者是崔雨虹,也有些不好意思,忙说:“对不起雨虹,我还以为是服务员呢。”边说,边抓起床上的衬衫往身上穿。
“李主任,女学员这边出了个单儿,我只好一个人住了,连个伴儿也没有。我想请你陪我到外边走一走,呼吸呼吸风景区的新鲜空气,天快黑了,我自己出去有点儿害怕。”崔雨虹娇羞地说。
“没问题,你等我一会儿,我换件衣服就走。”李浩然爽快地答应下来。
见李浩然嘴上说着却站住不动,崔雨虹迟疑了一下,明白应该回避,便退出房间。
过了大约五分钟时间,李浩然出来了,长裤,半袖上衣,跑鞋,一身运动装扮。
两个人走出宾馆的大门,沿景区大道向前慢慢地走,又拐进一条石板铺就的缝隙中长着绿草的小径。太阳已下山了,外边温度适宜,小径边的红、白、黄玉兰花正在盛开,芳草夹杂着花香,令人宛若置身仙境一般。而此时的崔雨虹正穿了件鹅黄色真丝连衣裙,身材高挑挺秀,恰似一朵最大最艳的黄玉兰花。风景宜人,又有美女在侧,李浩然不免有一点怦然心动。
“李主任,过去没有注意,你还是一位运动健将啊!”崔雨虹侧过脸望一眼李浩然,充满敬意地说。
“是啊!我上大学时还是学校篮球队的主力中锋呢,工作以后也每天坚持跑步,不运动,浑身都会觉得不自在。”李浩然向空中挥了挥手臂,做了个投篮动作,得意地说。
“怪不得呢,你身材保持得这么好。李主任,以前光知道你是咱公司著名的才子,今天才发现,你原来是文武全才啊!”崔雨虹言语间充满了羡慕之情。
“雨虹,你可别这么表扬我,我只会打打球摆弄摆弄文字,不过是些屠龙之术。哪能比得上你爱人方主任,学贯中西医,治病救人,那才是实实在在的本领啊!”李浩然真诚地说。
崔雨虹没有搭言,两人继续慢慢向前走,走着走着,眼前是一片开阔的水面。傍晚无风,湖水清澈而宁静,倒映着远山、近树,女诗人崔雨虹陶醉在这情境之中,忽然觉得人生真是太美好了,生而为万物之灵的人真的是太幸福了!
湖边有几块圆石,崔雨虹说:“这里风景好美!李主任,咱们坐一会儿好吗?”
“好呀!”李浩然愉快地应到。
二人分别挑一块大小高低距离适中的石头坐下来,面向这湖光山色,忽然都找不到话题了,有相当长一段时间的沉默冷场。
“李主任,不知道你家嫂子是做什么工作的?”还是崔雨虹首先打破了沉寂。
“她呀,在时尚时装城经营一个卖服装的档口,从广州倒腾服装出售。”
“原来是位商界人士啊!我猜,她一定长得非常漂亮,不然怎么能俘获你这位大才子的心。”
“嗯,漂亮嘛,还真谈不上,也就是个一般人儿吧。你不知道,我们两个,是父辈指腹为婚的。”
“还有这事儿?快说说看,一定很有趣儿!”崔雨虹表现出小女孩儿一样十分好奇的神态。
“也不算怎么太有趣儿。我们两个的父亲是老战友,在部队的一次军事训练中,面对突然脱手即将炸响的手榴弹,她的父亲将被吓呆了的我的父亲扑倒,救了他一条命。两人从此成了好兄弟,当时就说,将来两人娶了妻生了子,如果都是男孩子就结拜为兄弟,如果都是女孩子就结拜为姐妹,如果是一男一女,就结为夫妻。结果,就是今天这个样子喽,她比我还年长两岁。她家在青山,从小不怎么爱读书,只念了个职业学校,也没找到什么合适的工作,只好去服装城帮人家卖衣服,卖着卖着就寻出了门道,自己租了一个档口。我大学毕业后,父亲的老战友我现在的老丈人帮我在青山安排了这份工作,所以我就来青山,同他女儿结婚啦,事情就这么简单。”李浩然讲述道。
“李主任,你还真是个大孝子啊,就真的听从了你父亲的安排?”崔雨虹不无遗憾地问道。
“说实在话,我对这桩婚事也有过困惑,可我家老爷子说:如果当年没有你周伯伯救我,我这条命就交待了,哪还有你小子,悔婚的事可千万不能做,那样会遭报应的。”李浩然笑道。
“这——李主任,我问一句不该问的话,你和你爱人,你们有感情吗?你爱她吗?”
“什么感情不感情的,我们可不像你们诗人那么浪漫多情。儿子都上初中了,像小品中说的,还能离咋的。”李浩然又笑了。
崔雨虹发现,李浩然的笑容特别阳光灿烂,是那种硬汉与暖男的合体。
这时候,天色渐渐暗下来,星星出来了,李浩然为崔雨虹的世界升起了新一轮太阳。
沉吟了半天,崔雨虹又说:“李主任,有许多夫妻,外人看着光鲜亮丽,其实他们自己并不见得感觉幸福快乐。比如我,许多人都以为方亮年轻有为,我们一定生活得幸福美满,岂不知,他其实就是个书呆子,回家捧起书看个没够,一天都说不上几句话,我买件新衣服,换个新发型,他都注意不到。”
孤男寡女独处,崔雨虹扯出的这个话题又实在敏感,李浩然产生一丝警觉,抬眼望一下天空,说:“时候不早了,咱回吧!”
两人站起,慢慢往回走。夜色中,玉兰花依然静静地绽放,散发着幽幽的清香。崔雨虹觉得,这应该也必须是一个有故事的夜晚,否则便是辜负了这转瞬即逝的大好春光,还有明媚了这夜晚的那轮太阳,对,我的太阳,下一首诗的标题就叫“我的太阳”。崔雨虹的心潮澎湃着,思绪跳跃着,脚步却忽然停顿下来,跟不上这飞转的情感和欲望。
“李主任,抱抱我好么?”声音虽然是轻轻柔柔的,却一字不漏准确无误地送达到李浩然的听觉神经并迅速地传导到大脑中枢神经,大脑中枢神经又迅速下达指令分泌出男性荷尔蒙,一双肱二头肌十分发达的手臂稍稍迟疑了一下,终究还是没有抵挡住这巨大的诱惑,将这声音的主人拥进怀中。崔雨虹有一米七的身高,仰起脸,丰满的嘴唇恰好与一米八身高的李浩然低下头周边冒出浅浅胡须的唇合在了一起,做成一个巧妙的“吕”字。
草丛中,是“叽叽叽叽”有节律的虫鸣,遥远处,偶有一声布谷鸟的叫声传来,常人听来是“光棍好苦”,而他们听到的却是“不管不顾”。除此之外,天地之间就只有这两颗心在激烈地碰撞跳动。她的身体在微微颤抖,她的生命在他的怀抱里慢慢融化。
良久,“吕”字分成两个“口”字,两个人的手自然而然地牵在了一起。
这个晚上,两个人不约而同地回到了李浩然住的房间,度过了一个价值千金的春宵,那感觉是他们人生经历中从未体验过的,直觉得夜太短,一刻都不想浪费掉,天却亮了。
然后是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培训班上只见两个无精打采的学员,宾馆房间则成了他们“天地和”的第二课堂。
为期七天的培训班很快就要结束了,即将踏上返程的崔雨虹像是要走向刑场。这段浪漫与激情行将被杀戮。把崔雨虹拥在怀里,李浩然无奈地说,他对她是爱到了骨子里,可是他不能离开自己的结发妻子和儿子,无论是从道义还是责任来说,都不能舍弃。更何况,他的老父亲和老父亲的老战友兼亲家公还都健在,如果他李浩然胆敢做出此种停妻另娶大逆不道之事,这俩老兵是断不会轻饶他的,打折他的腿,也是说到做到。而她这边,又怎么跟方亮启齿谈分手呢?还有儿子方清晏,他们分手儿子又该怎么办?
回去的路上,崔雨虹哭了左一次右一次。李浩然却不像在天地和宾馆时那样温柔体贴耐心,而是表现出紧张焦虑的神情,很明显,是把她的缠绵悱恻当成了沉重的心理负担,甚至有些怪罪她对自己纠缠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