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山,是另一种形态的征服。
攀岩者征服的不仅仅是山、是险境,还有自己的怯懦、自己的恐惧、自己的焦虑……
张少白从未试过如此专注,这种状态即使在手术室里也未曾有过。
他整个身心全部投入到了自己的手脚之上,每一个动作都在他的精准控制之下。
他仿佛能衡量出自己的力量究竟有多大,甚至可以平均分成十个或更多的细小等份,然后用不同等分的力量去抓握岩壁上的凹凸或缝隙,支撑身体向前行。
负重而行,缓慢而坚定。
张少白的性灵好像得到了一次彻底的浇灌,再无悲喜。
岩壁上,有的地方只能容纳他放置两根手指,而且只可以让他的指肚在上面支撑,他就这么凭借手指上的抓力,让身体轻灵的如同轻猿,荡漾而过,继续向前。
“天啊,这……这可真是太特么牛比了!”
底下那两个白人看见张少白的动作,惊得呼吸都变轻了,似乎生怕呼气稍重就会影响到张少白,使他跌下山崖。
对于普通攀岩人来说,面对船长峰这样的大岩壁,他们更多的是凭借器械攀岩。
基本上,他借助精良的器械,沿着定点路线,拖拽装备和补给一点一点的往上走,真正需要攀爬的时候不多。
像张少白这样,只凭单手就把身体稳定的悬挂在悬崖上,简直如同神迹。
“你看见了吗,庄尼……”
那哥们想转过头,和好兄弟分享一下此时此刻心底的激动,才发现自己兄弟正在拿着手机拍摄,不禁也想起来了,忍不住问道:“你……你都拍下来了吗?”
“闭嘴,汤姆,我正在拍!”
庄尼一边举着手机,一边不满足手机的小屏幕,盯着手机拍摄之余,时不时还要用眼睛去看上头的那个身影,真是苦恼极了。
汤姆只能闭嘴,不过他还是忍不住,又小声说道:“回头一定要把这个视频传给我,我要发到我的Intagram去,让那些人都看看。”
“闭嘴!”
庄尼再次不爽的低斥了一句,随即又看向张少白……不过这一眼,却让他自己忍不住惊呼了出来:“我的老天啊,他到底想要干什么……“
汤姆连忙也抬头去看,然后惊得嘴巴张得大大的,大得能塞进去两只……哦不,三只鸡蛋。
在他们的视界之内,那个大夏年轻人正用一只脚抵在一道岩石缝隙中,随即又用另一只脚勾住一个岩石凸起,然后竟试探着放开了手,让身体倒悬。
我靠,他想干什么?
他……他放手了,居然……他想干什么?
不要命了吗?
他到底特么的想干什么?
庄尼和汤姆彻底呆了,身体好像被一道道静电打击,所有毛孔都扩张开来,汇聚成一道冷气直蹿背脊。
紧接着在很短的一瞬,他们看见,那个大夏年轻人彻底放开双手,仅凭两只脚的支撑,向后轻荡,伸展身体,去触摸距离非常远的一个握持点,也是岩壁上唯一可供前进的握持点。
我擦,我擦,我擦,我擦擦擦擦擦……
在庄尼和汤姆的心里,都不知道对空擦了多少下,如同大雨泼洒。
那个大夏年轻人的脸是朝下的,面对着万丈悬崖。
他似乎一点畏惧都没有,就这么用脚支撑身体,像是荡秋千一样摇晃,然后让身体最大幅度的荡起来,用手去触碰握持点。
我擦,我擦,我擦……
庄尼和汤姆继续对空擦着,他们简直不能想象,一个人要怎么样才能做到如此地步。
这是得有多大的胆气和自信,才敢像这样摇晃自己的身体,荡漾自己的生命。
更让他们紧张得心都快要蹦出来的是,上面的那个大夏年轻人荡了好几下都没能够握住那握持点,好几次触碰上了,可是却差之毫厘,堪堪错失。
尤其在那个大夏年轻人的脚下出现松动,让他不得不重新回过身调整双脚……那一瞬间,庄尼和汤姆简直被吓得直想闭上眼睛了。
这么惊险的场景当前,尼玛心血稍微少点的话,恐怕都要立即心脏病发,暴毙当场。
调整过后,那个大夏年轻人再次尝试荡漾身体,去触碰握持点……
一次、两次、三次……
终于——
在第五次尝试的时候,终于抓住了握持点。
“呼……”
庄尼和汤姆都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几乎不约而同。
不过,他们还没有完全放心。
这时候的情形就像是买复合式的彩票一样,过了一关,后面还有很多关要过,只有全部通关,才算赢了。
那个大夏年轻人,正用一种“头尾支撑”的方式,悬挂在绝壁上。
接下来,他必须松开双脚的支撑,让身体向前荡去。
现在的问题是,如果身体荡起来的力量太大,很有可能会让他手上握持不住,整个人一下子松脱开来,从而坠落下去。
所以,这里的风险很大,必须足够缓慢,也要足够轻巧。
“一定可以的,他一定可以的……”
汤姆默默地念叨着。
悬崖上挂着的人虽然不是他,可他却感觉就像自己挂在上面一样,紧张无比。
“只要过了这里,后面就没那么难了。”
庄尼也情不自禁在调整自己的呼吸,仿佛正和上面的那道身影一起奋战。
在他们两人的期待下,上面那人很慢很慢的松开了双脚。
他的身体没有一下子向下荡下,而是很违反物理规律的一点一点慢慢向下落。
这特么……
是怎么做到的?
庄尼和汤姆死死的盯着那道身影,脑子一片白木。
然后,那道身影就这么一点点的蜷缩下来,最终如同猿猴一样悬挂在握持点上。
稍微调整,一个呼吸或者两个呼吸的时间,他便再次动了起来,单手固定,另一手向前抓探,迅速向前行进。
我擦,我擦,我擦,我擦擦擦……
庄尼和汤姆想象不出那个大夏年轻人是怎么做到这一切的,在这一刻他们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宣泄自己心底的情绪了,只能这么无声的擦着,目露崇拜。
不一会儿——
其实整个过程也不过一两分钟而已——
那个大夏年轻人已经成功越过最难过的国王的秋千,攀爬到了另一边。
“耶~~~~~~”
“Fuk!Hedidit!Hefukindidit!”
庄尼和汤姆忍不住欢呼起来,在底下又蹦又叫,兴奋得就好像他们自己爬了过去一样。
就在他们欢呼雀跃的时候,上头的张少白终于发现有这么两个小尾巴跟着了,便朝他们笑了笑,又挥了挥手,然后才很快爬入岩壁之后,消失不见。
“这特么的才是国王的秋千啊!这才是我们的国王!这才是国王!”
汤姆和庄尼大声叫着喊着,对着镜头疯狂的宣泄积蓄已久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