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老祖宗让我明早过去。”
“我可为你说尽了好话,你不去算了。”
“去,为啥子不去。”
窑内,洛尘把老祖的话提了一嘴之后,拓拔武憋红了黑脸盘在炕沿上,看他的眼神别提有多兴奋了。
“喂,我说”洛尘踹了他一下,骂:“你个夯货,杵在炕沿笑啥子。麻溜,熄灯睡觉。”
说罢,他蜷回被窝,以极快的速度入睡。
自从上一次苏醒之后,洛尘便与拓跋武结下了不解之缘。先是让他救了一命,后与他吃一锅的饭,睡同一个窑,挤同一张炕。
在山村中的小日子,没什么太好的物质条件。比如:什么吃饭少盐,清汤甜面,又什么火炕太硬,土窑反潮,让人总有一种活在七八十年代的乡下小村的错觉。当然,在适应了一两天之后,洛尘也习惯了这种苦哈哈的日子。
除此之外,另一点让他实在是应付不了。
他本是一个长在红旗下的根正苗红的独生子,打小没受一点苦头,也不说吃住上的清苦了。单说与一个大男人同床,这可是他有生以来的第一次。
同窑,同吃,同床,其实也没什么,两大男生有什么好计较的。但重点来了,拓跋武这夯货睡觉的毛病多,什么磨牙,放闷屁,扯呼噜,说梦话。总之一句话,他见过没见过的臭毛病,这夯货是一样不落。
若是他晚上迟睡上半个时辰,那今晚他铁定又要在某人的‘二重奏’中失眠了。
........
第二日,晌午时分。
两兄妹一同从后山下来,只见两人喜上眉梢,可不知喜从何来。
“黑子,老爷子给你两人说啥了。”
“好事,大好事。”
拓跋武昂首阔步,又道:“尘子,你知道老哥我是一个武者,三岁进山,七岁打猎,可谓一个练武奇才......”
另一旁,雪柔插嘴道:“老祖说了,从明日起他亲自指导我两人练武。”
“喂,老哥还没说完......”
听此,洛尘大感诧异,问道:“啥子,你是说老爷子要出山了。”
对于老祖宗,洛尘虽只见过一面,可对他的印象却极为深刻。老爷子气息绵长,如同一只沉睡的雄狮,让人不由心生敬畏。
另外,武者的修为越高,对应的寿命越长。一般练体武者有百二十年的寿命,灵徒有二百多年的寿命,魂师则更多。在村里,老爷子的辈分极高,大多老一辈也说不清他的具体年岁。以此可见老爷子的修为高深。
“对,老祖宗这一次......”
“对你个大头鬼。”
雪柔挤开拓拔武,道:“老祖可没说出山的话,他说的是‘世道要变了,这一脉可别在咱手中断了根。你两小子也是机灵,明上山来,老头子指导你们一番。’说完后,老祖就让我们回来了。”
对于小妮子三番两次的抢话,拓拔武很是生气,可他在某人的一个白眼后,便扭头不作声。
见此,洛尘对他投以同情的目光。
雪柔这个小妮子,性子直爽,办事干净利索,说话从不拖泥带水。她虽长相甜美可人,可绝对是一个标准的女汉子。
“小尘子,你看他干啥子。”
“没干啥。”
洛尘连忙扭过头,道:“柔儿,你没觉得老爷子的话里有话吗。”
听此,雪柔拍手道:“瞧,小尘的脑瓜子比你的好使多了。”说罢,她又凑前问道:“你说,老祖的话咋个说法。”
“啥,他的脑瓜子咋比我好使了。小柔,你......”
“吵吵啥,你脑瓜好使,那你说老祖刚说的话咋的了。”
“我....我认为.......”
“小尘,别理他,你说。”
见两人这么玩闹,洛尘打心底里高兴。也许他早已厌烦了灯红酒绿的物欲世界,也是发自内心的对如此纯良的赤子之心的一种奢侈的向往。
他沉吟道:“老爷子的意思无非让你两人明日一同过去习武。可是,他却多提了一句别的事。”
雪柔的眉目一挑,追问:“啥子事。”
“老爷子多提了两句。”
洛尘背过手,又道:“第一点,他说世道变了。可老爷子久居祖祠,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他咋知道如今世道如何。第二点,老爷子提到了‘这一脉’,你这么多年,可曾听老人谈过什么血脉之事。”
“血.....血脉......”
雪柔歪头细想一二后,才道:“我没啥子印象。小黑哥,你知道不。”
听此,拓拔武丧气的垂下头,道:“别问我,我只是一个捡回来的野孩子,有啥子血脉一说。”
“黑子,你....你是孤儿......”
“嗯,孤儿。”
拓拔武取一下脖上的青玉,又道:“十七年前,老头从狼穴中救出一个出生百日不到的男婴。当时,男婴身上只挂了一块玉。”
这时,洛尘注意到他手中的青玉。
青玉长三寸余,铁青色,正面刻了拓拔二字,反面刻了一个不知名的兽首。
“难怪,村人以雪为姓,而你姓拓拔。”洛尘恍然明白过来,道:“黑子,对不住,我不知道你是........”
“嗨,这有什么。”
拓拔武咧嘴一笑,道:“小爷我天生地养,什么亲人不要也罢。”
“小黑哥,你说啥子。”
“我这张臭嘴,小妹和爷爷是亲人。”
“黑子,你厉害,在下服气。”
“这....必须的.....”
在一番嬉闹中,三人理所应当的把刚才讨论的事拋至脑后。
山村的日子总是清闲。
以后的两个月多里,两兄妹大部分时间是在后山习武。洛尘时常会跑过去学上几招,可他大多时间用在游山玩水之上。当然,老爷子也很乐意给他教一两招,但他闲散的性子,耐不住性子习武。
虽说在闲转悠,可这两个月来,洛尘对山村多了几分了解。
山村不大,前后也就一百多户人家。村户大多是八七十岁的老人,除了十几个幼童和拓拔兄妹之外,村子里几乎看不到几个青壮年。
老龄化,亦或是年龄断层。
在好几番打听后,洛尘弄明白其中原因。
十七年前,天火大作,山林动荡,引发了一场小规模的兽潮。天灾突至,村民来不及反应,在那一次兽潮中耗尽了小村几近大半的青年人。天灾后侥幸苟活的人,也是非残即伤。
同一年,雪枫外出狩猎寻回一个男婴,取名为拓拔武。
在十月末,拓拔兄妹才下了山。
这两个月的闭关中,两人身上都有了明显的变化。
拓拔武好似变了个人,不论眼神,气势,或是心性,要比之前强了一倍不止。如果两个月前他是一头独狼,那么,此时他变成了一头熊瞎子。
同样,雪柔身上也多了一些变化,只是没拓拔武那般明显罢了。
“小尘,哥这一身行头咋样。”
“刀不错,皮靴子很帅气,黑衫挺合身.....”
“停,你说重点。”
“这一身行头不错,可人不咋的。”
“滚一边去”
别说,两人的一身行头当真不错。
拓拔武身穿黑布长衫,鹿皮束带,穿双麻皮大靴子,手持一把七尺宽刀。
老远看去,少年郎好不精神。
雪柔穿一袭灰布劲装,左右各挂了一把五尺长的短剑。俏脸,细腰,小胸脯,可人的模样不要太俊俏了。
忽而,拓拔武岔开话,道:“小尘,这次我两人出关主要为了下个月的年祭狩猎一事。”
“年祭”
洛尘望向两人,道:“这....是什么。”
好半天功夫,在两兄妹的一大堆的废话中,洛尘总算弄明白年祭是怎么一回事了。
每年的十一月初,山村会组织一次外出狩猎。其一是为冬天储存肉食,其二用此祭祖。另外,依照老祖宗留下来的规矩,每年入冬的第一次狩猎由只准青年参与。
前几年,村中邻里老的老,小的小,也便将祭祖放下了。
可今年不一样,雪柔已经成年,大小可以称的上是一个女猎手了。因此,村中老一辈对这一次的祭祖格外的重视。
若依老祖宗的规矩,年祭的人选必须是本族青年。
但雪柔年满十六,雪枫咋可能让她一个人出林狩猎。没奈何,在几位管事一番商议之后,这才决定让拓拔武保护她。
“喂,你莫不是怕了。”
窑内,雪柔坐在炕沿上,坏笑道:“小尘子,老姐也是第一次出林子,我都不怕,你一个大男人怕啥子。”
“小妮子,你说谁怕了。”洛尘大拍胸脯,道:“小爷什么时候认过怂了,只不过,我一个外人......”
“啥子外人,你咋这么磨叽呢。”
“去,小爷陪你两走上一遭。”
“哈哈,这不就得了。”
几句话的功夫,洛尘在小妮子的一番怂恿、激将,外加自己好奇心的驱使下,这才答应陪他两人出林子。
至此,两个武者加一个菜鸟,如此草率的组成三人狩猎小队。
第二日,山村比平日多了几分热闹。
拓拔兄妹吃了爷爷亲手弄的长路面,又在一众老人的叮嘱中,很不容易的离开村子。
中午时分,洛尘悄然溜出村子,朝三人约定好的地方赶去。
对拓拔武而言,钻林子打猎不过是一件寻常小事罢了。可让他带两个啥也不懂的菜鸟,这着实难为他了。
当然了,少年的内心总是无所畏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