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过很多道理,依然过不好这一生。
这是某部电影广泛流传的海报标语,引起许多人的共鸣。
喜欢抠字眼的苏景,很敏感的抓住了严谨的“听过”二字,无论是在哪个时代,我们一路走来,总能从身边的人、书籍、络等各种途径听过许多经验之谈、各种各样的大小道理,有的懵懵懂懂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有的简单浅显一下子就记在心里。然而,听过不一定就能记住,记住不一定就能理解,理解也不代表懂了,甚至你以为懂的也不一定就是真正的懂得。
古诗有云,“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道理从来不是什么金科玉律,不能一成不变地套用到所有人的身上,因为人是有思想的个体,经历也不大相同,性格具有或大或小的差异,人生充满了未知太多太多的因素,让不同的人在面对同一件事的时候,往往会做出迥异或者大同小异的选择。
在未曾经历之前,你以为自己会做出明智的选择,但是一旦置身其中,你会发现,原来自己并不像想象中的那样理智,事情也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样简单。很多时候,我们都会后知后觉地感慨一句,“哦,原来我也没有那么强大啊!”
把目光从空无一人的门口收回来,老爷子认真端详着面前的苏景,对于这个乖孙他没有什么不满意的,性格平和,乖巧懂事,有天赋,肯吃苦,纵然缺乏一定的进取心,但他现在的生活好歹都比很多人的要好,也没有必要对他要求太高。有时候他甚至会想,是不是自己这一生做了太多的好事,所以上天才给了他一个这么好的孙子当做福报。
不过唯一让他感到不满的就是,就是苏景前面半生走得太顺利了,让他把人生想得太简单了,殊不知没有足够的阅历支撑起来的通透,便犹如镜中花水中月,虚幻而脆弱,一碰即散。
这也是他最担心苏景的地方,他害怕苏景会经受不住现实与幻想之间的巨大落差,从而一蹶不振。而现在,苏景身上已经隐隐出现了这种苗头。
所幸的是,在苏景经历这种大打击的时候,他还在,还可以为苏景保驾护航。他知道苏景也明白自身现在的境况,也想走出来,但是苦于自己找不到出路。所以,他便用了自己的方法,给苏景指出一个方向。
只是啊,希望苏景不要在这条路上走得太慢才是。
老爷子的书房里,笔墨纸砚都已经准备好了,苏景深呼吸口气,在老爷子的注视下,如临大敌般拿起毛笔,认认真真地在白纸上一笔一划地写着。
“太僵硬了!”老爷子轻声指出了苏景身上的一个问题。
“好久没练了,不习惯了。”苏景放下毛笔,看着写在纸上的一个“未”字,摇了摇头,坚硬的动作导致他的笔画结构都不严谨和流畅,那么这字看上去就太生硬了。
老爷子也摇头道:“慢慢练吧,还有,你这心也要静下来才行。”
说完,他就背着手走了出去。
苏景若有所思的笑了笑,然后埋头继续练了起来。
接下来的时间里,苏景偶尔会跟着苏志福去钓鱼,但更多的时间是把自己关在老爷子的书房里苦练毛笔字。
不得不说,写字的确是一种很容易让人静心的事情,沉浸在笔画纸墨中,苏景心中一片空明,而这种状态,一般都是出现在他需要创作的时候。
没有天天跑出去暴晒,苏景的皮肤也已肉眼可见的速度白了回来。
而在这段时间里,苏景的心中也隐约有一股明悟,他感觉自己对时常书写的“未知生,焉知死”有了更深的感悟。
论语先进篇主要说明了“过犹不及”的中庸思想,学习各种知识与日后做官的关系,孔子对待鬼神、生死问题的态度。
“未知生,焉知死”这一句出自该篇第十二章,原文是“季路问事鬼神。子曰:未能事人,焉能事鬼?曰:敢问死。曰:未知生,焉知死?”
翻译成大白话就是,季路问孔子如何去侍奉鬼神,孔子说:“连人都没能侍奉好,怎么能够去侍奉鬼呢?”季路又问:“请问死是怎么一回事呢?”孔子又回答道:“连活着的道理都不知道,怎么可以知道死呢?”
孔子一生试图恢复周礼,文中的“事人”,指的是侍奉君父,也就是忠君孝父。人活着的时候,都不能尽忠尽孝,等到人死后,自然也就谈不上忠孝了。这也反映出孔子的态度,他不相信鬼神和来生之说。
苏景第一次读论语的时候,他还只知道死记硬背,长大后也没有多去细想,如非老爷子突然提起,他也不会再去深究其背后的含义。
而现在,他对这句话的理解是珍惜眼前人。
一句烂大街的话。
“不是人们不懂得珍惜,而是在珍视的人离开的时候,他们的回忆并不能够填满离别带来的遗憾,所以才会觉得是自己没有去珍惜。”在视频通话中,宁希竹如此说道。
宛如辩论赛一样,苏景据理力争,“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在人在的时候明明能做得更好,为什么不尽力去做呢?”
“所以你尽力去为娜姐完成她的愿望了啊,那你又怎么走不出来呢?”
宁希竹的反问让苏景哑口无言。
人啊,总是这么矛盾!
顿了顿,宁希竹委屈小声说道:“苏先生,我还在,你能不能用力珍惜一下我啊?”
苏景动了动嘴唇,突然发现自己不知道该说什么,想想自己这大半个月的作为,就恨不得抽自己几记大耳光。
该死的!
怎么就把宁希竹的陪伴当成了理所当然的呢?
难道真的想等到哪一天宁希竹受不住选择离开,自己又躲在一个黑暗无人的角落里自怨自艾悔不当初吗?
好一会儿,苏景才懊恼说道:“对不起,这段时间让你受委屈了,我一定会好起来的。”
“我相信你!”宁希竹对苏景的信心总是这般无来由,看着屏幕中苏景的脸,宁希竹突然说道,“苏先生,我想你了!”
在过去的时光里,她可以忍住不见苏景,不跟苏景联系,但现如今,已经习惯了身边有苏景,她真的很难再接受这么长时间的不见面,只能通过屏幕看到苏景那一张触摸不到的脸。
明明就在眼前,实则相隔甚远。
把视频通话放到后台,苏景看了一眼手机日历后又快速回到视频界面,看着宁希竹说道:“还有两天你就回来了,到时来我家,我给你做好吃的。”
“好啊,我要吃鱼,你钓的鱼!”宁希竹笑着说道。
“没问题,我现在钓鱼可厉害了!”苏景大言不惭地说起了钓鱼的趣事。
看着屏幕前手舞足蹈说得滔滔不绝的苏景,宁希竹看着看着就入了迷。
喜欢一个人啊,就连听他吹牛逼也是一件很快乐的事情呢!
隔日,当苏景元气满满地出现在老爷子面前的时候,老爷子双眼一亮,但也没有多说什么。等到苏景写完一幅字后,他点头赞许道:“这几天你就找一副春联来练习一下吧。”
平心而论,苏景的毛笔字只能说看得过去,不过老爷子也没指望苏景能成为一个书法大家,写字练字,无论是对他还是对苏景来说,都只是一种爱好,陶冶情操的一种方式罢了。
他高兴的是,苏景似乎跟回来的这段时间不一样的,好像是走出了阴影。没有去询问苏景是怎样走出来的,老爷子说完话后,又背着手走了出去,只是在转身后,他的脸上露出一个轻松的笑容。
苏景抬眼看了一下老爷子的背影,笑了笑。
是啊,他的人生还长着,想那么多干嘛呢。
而这个时候,他放在桌子上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看了一眼来电显示,苏景的眉头皱了一下。
接下来,是时候解决另外一件事了。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