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快走到路边有房子的地方时,吴福又问:“老奶奶,你的家在哪儿啊?”
老奶奶用拐杖指了指边上,意思是说,最里面头里这幢就是。
“嗯!”吴福点头表示明白,扶着她小心地上了三四步的石阶,然后朝着那个有些破旧的泥土房的大门走去。只走到门口,老奶奶便在放在外面的一个破旧的竹矮椅上坐下了,并用拐杖朝她对面同样的竹椅指了指,示意吴福也坐下来。
说实话,现在的吴福,从来时的兴致勃勃,到现在的如丧考妣,心理上落差之大,是任何词汇都无法形容的。他就像是一个被挖去了五脏六腑,只剩一个躯壳的人,如行尸走肉般地来到这里,接下去,就连自己该做什么,何去何从都不知道,甚至连思想都没有了,见老奶奶叫坐,还真一屁股就坐了下来不动了!
“小伙子,你是怎么跑到这里来的?”
吴福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是难过而又无奈地低下了头。
“小伙子,我只是想告诉你,有的东西可以接近,而有的东西却要远离啊!”
他仿佛已经听出了老奶奶的话中之意,为释满腹狐疑,于是问道:“老奶奶,你的意思是……”
老奶奶好像是着急了,“嘟嘟”地在地上顿着她的拐杖,“作孽啊!作孽!那女人,肯定是冤魂不散,刚葬下去那几年,林子里天天有鬼叫。等过去了三四年,鬼叫倒是没有了,但是有好几个人看见过那坟头坐着个头发长长的女人在哭泣。”
吴福的心里不禁重吃一惊。
“出现这样的情况,老一辈的人是有说法的。”
“什么说法?”
“就是那女人阴魂不散啊!”
“阴魂不散?什么意思啊?”
此时的吴福,心里的那种恐惧程度,绝不亚于突然间掉入阴曹地府了。
“什么意思?难道你连这个都不懂吗?我看你,起码也有个二十几岁了吧?”老奶奶用奇怪的目光看着他。
吴福不觉苦笑了一下,心道:我哪会不懂这话的意思啊?只是不知道究竟而已。
当然,老奶奶是不可能明白他的心里所想的,只是自顾自地说:“年轻人,如果我没猜错,你一定是梦见了什么,奔着那座坟墓来的吧?”
岂止是梦见什么呀!吴福不禁长叹了一气,但昨夜的那些经历又岂能说与外人?就算是与自己最亲近的人也不能说啊!随又无奈地低下了头。
“回去吧,年轻人。我不管你是梦到,还是来到这里亲眼看到过那女人,反正都不是好事。回去让你的家人给你冲冲晦气,然后多去佛门走走,请求菩萨保佑,这事也就过去了。”
话虽不错,这样的话吴福也能听的进去。可是,既然自己已经有缘遇上了那位女人,那么,她为什么会死后阴魂不散?就算是一种好奇心吧,吴福也想知道个究竟。于是说:“老奶奶,我非常感谢你的提醒。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但我不明白,那女人到底是受了什么冤屈,而阴魂不散呢?”
老奶奶摇了摇头,“这个我也不知道呢!我只知道,那女人并不是我们村的人。听说是死在了西蒙医院后,她的村里不让给运回去安葬,因为这里离县城近,就在这里买了块地将她安葬在这里了。”
吴福的心里又是一惊,“她不是本村人?”
“是啊!我也不知道到底是哪里人,只听说是很远很远的里面山头人。”
里面很远很远的山头人?又是一个巨大的问号画在了他的心间。突然间,他的脑海中猛然浮出了自己在百丈岩与上寮碰到的诡异之事,这两者会不会……
因为心跳的加快,他问话的语气也不觉急切了很多。“那么你有没听说她是怎么死的?”
老奶奶还是摇了摇头,“不知道呢!只听说当时她的家人来到了这里,先是私地里与我们这里的队长联系,说是出很高的价钱买一块墓地,队长也不敢做主,就开了一个户主会,大家讨论的时候说,反正那坪子后面都是葬坟的,一个坟墓也用不了多少地方,卖就卖一块给她呗,卖来的钱作为生产队的收入,大家提高一点分红也是好事。后来有人提出,要是大队知道了,把这钱没收了怎么办?于是,大家在经过商量之后,决定全体隐瞒这件事。反正我们这个队是在这山上,只要是尸体偷偷地在夜里抬上来不让人看见,到了这上面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吴福觉得更加奇怪了,人死了,为什么不运回去安葬?而要出高价在这里买墓地?从她墓碑上刻的死亡时间看,那时候的人,不管是谁,都不会有什么钱的呀!怎么会……
而且,集体隐瞒大队,这样的事能做到吗?
前面的问题无法解决,但后面的疑问,老奶奶倒是给解释清楚了。“你不知道,我们这里的人,都是头上同一个字的,团结着呢!再说了,像你这样的年轻人也许是不清楚的,那时候,土地刚刚分到户,但山都还是集体的,还没分。大家都还不知道有多贫穷呢。之前都是大集体干活,像我们这样的山头地方,一个正劳力一年干到头,到年终算出来,一天的分红只有三四毛钱呢!所以说,只要能够分到一点钱,保守一下嘴巴的事谁不会干”
对于那些生产队的事,吴福虽然没什么干过,但也不是没有听说,那时候的人确实苦呢!
吴福突然想到,既然当时墓地的事是找队长商量的,那么,那个女人到底是哪里人,队长总该知道的吧?自己何不找他去问个明白?于是说:“老奶奶,当时的队长是谁呢?我能不能……”
老奶奶摇摇头,叹了一口气说:“你想找他问是吧?找不到喽,我家老头子走了已经很多年了!”
这么说来,这位老奶奶的丈夫就是队长了,既然他已经走了,老奶奶本人又不知道,那还能去哪儿问呢?
“年轻人,你真的不要好奇心太重了,我劝你还是早点回去吧,继续去搅这些事对你没好处。”
话说到这份上,还能说什么呢?正当吴福站起身子准备告辞的时候,突然又想到了一个问题,不禁又多问了一句:“老奶奶,刚才好像听你说,有好几个人看见过那女的坐在坟头哭泣?”
“是的呀!听古人说,要是人死后阴魂不散,就连尸体都不会腐烂呢!久而久之,就成地仙了,成了地仙后,就会常常跑出来哭呢!”
吴福听后不觉毛骨悚然,脱口道:“还有这样的事?”
“怎么会没有?这样的事,运气好的人是不会碰到的,要是运气不好,说碰上就碰上了。要是只一个人说,我也不信,但是好几个说,特别是我家老头子亲眼看见,亲口对我说的,我能不信吗?我家老头子可是从来不会撒谎的。”
吴福默默地听着,心里倒是出现了一种期待感。很多人都看见了,那么我能不能看见呢?毕竟我们之间是有缘的,不然,怎么会有昨夜的奇遇呢?虽然说老奶奶对他说,运气好的人碰不上,运气不好的人说碰上就碰上了。但他却还真不能认同这个理。人都有好人坏人之分,那鬼也不一定就都是恶鬼吧?就像《聊斋》中的那些,不都大部分是好鬼吗?
想到昨夜里与那女子的缠绵。突然间,他的心里连一丝恐怖感都没有了。
既然那女子是鬼,那么白天在这里想见到总不可能的,不如现在回去,等到夜间再上来,反正这里离城里也近。
想到此,吴福欣然地告别了老奶奶,准备朝山下走去。
可是,就在这时,村里的一位中年人跌跌撞撞,惊慌失措地从里面小路跑了出来,而且边跑边叫:“鬼啊!鬼啊!鬼……”
吴福的心被重重一震,脚不由自主地停下。慌乱中,他急忙拦住那位中年人,急切地问:“鬼……鬼在哪里?”
“啊……啊……”中年人已经吓得魂都没了,此时连话都已经说不出来,只是用手指了指树林方向。
吴福二话不说,忙着绕开他,快步朝树林方向跑去。
跑到林子外的小路上,他试着从树林的间隙往里面看,但看了大半天却什么都没看见。于是,他忙着从自己走过的那条线上拨开杂柴乱草挤了进去。
可是,坟墓,静静地立在那里,墓上的修竹在微风中轻歌漫舞,哪有什么鬼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