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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一夜后,比尔乘坐马车来到锡兰地区中心地带,也是锡兰地区的政治中心,美丽富饶的蒙特城。
这座城市四处都布满鸟语花香,宽大的绿化带将人行道与街道隔离,里面种植的都是南方常见的阔叶植物。
错落有致的屋檐下也摆满盆盆鲜花,人们穿着宽松的扩口袖上衣和连衣裙,表达对炎热夏天的尊重。
这里是布里特斯的故乡,但比尔并未感觉熟悉,炎热和明媚的阳光令他不得不一直带着宽檐帽和墨镜,沿树荫行动。
很快找到专门负责资产继承审查资格检查的部门,比尔正了正帽子,距离遗产继承的截止时间还有十天,他没有任何慌乱。
政府办事处里人有很多,拎着手提包根据指示走上三楼,从楼梯上走下来的女人光着手臂捧着文件迎面而过,比尔赶紧侧身避开穿高跟鞋,心中一阵悸动。
等女人终于消失在楼梯拐角处,这才松了一口气。
如果眼前女人穿着严严实实的衣服,比尔并不会感觉难受,可自从来到蒙特,他看到很多光着胳膊和腿的人,心中渐渐产生不适感和眩晕。
他又想起离开布里特斯以前,自己独自去首都医院寻找心理医生亚尔弗雷德的事,为了解决最令自己困扰的心理疾病。
比尔故意没有在西山精神病院里说出困扰着自己的病情,因为他并不想让更多人知道这件事,而自己以普通病人的身份去医院的话,亚尔弗雷德就有义务保护隐私。
虽然不能百分百确定,但只能希望亚尔弗雷德能如此。
在比尔与亚尔弗雷德医生进行面对面交流时,他向医生显示了自己无法控制的对于其他人肉体的厌恶。
只是用颤抖的指尖轻轻触碰到医生,他便吐了十几分钟。
“呕——”
而且比尔发现当气温回升,人们穿的越来越少以后,他的厌恶症状便更加严重,似乎连看见都觉得恶心,尤其看到人群。
这种情况已经严重影响他的正常生活,比尔必须解决这个问题,不然他就只能逃到北极,才能安稳度过这几个月。
“不要怕,克利夫先生,等你缓和一下我们就先坐下来聊聊天,我这里还有几个小问题需要问你。”
“请问你是什么时候突然发现自己无法与其他人接触的?”
亚尔弗雷德耐心询问,他是这座医院里最好的精神科医生,当然知道该怎样与精神病人接触。
比尔接过亚尔弗雷德递来的纸巾,胡乱擦了擦嘴角,还蹲在地上抱着个纸篓喘息,而每到这个时候他就会产生一个想法。
如果以后死亡降临,他的死因大概不会是因为被欧德教廷焚烧成粉末,或是某个窥探自己力量的女巫。
他一定会被自己无法触碰别人的坏毛病给折磨致死!
又缓和大概十几分钟,比尔这才晃晃悠悠站起来,坐在亚尔弗雷德对面,跟他说自己现在已经好多了。
“医生,你刚刚问我什么时候发现自己无法触碰其他人?”
“是这样的,克利夫先生,你可以慢慢回忆过去,我们还有很长时间可以沟通,虽然是按小时计费,但这个过程总是不可避免的漫长。”
“好吧,不过我记得很清楚,我变成这样就是这两个月的事情。”
比尔恢复正常,开始回忆起以前,他记得自己潜入矿区时没有这么严重,回到布里特斯以后就彻底爆发。
虽然可能是因为意识与威廉姆斯的融合需要一段时间,但他还是如实说出。
“那么,请问你在两个月前经历过什么另你非常厌恶的事情发生吗,而且还是与肉体有关的事。”
“虽然有些冒昧,不过这对帮助你恢复正常非常重要,能和我说说吗?”
亚尔弗雷德的问题难住比尔,他只是个外来户,根本不知道曾经在威廉姆斯身上发生过什么鬼事情,才会导致他变成这样。
因此他只能装糊涂。
“……非常抱歉,亚尔弗雷德医生,其实我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没告诉你,是因为我不想让别人知道,所以我跟你说完后,你能帮我保密吗?”
“当然了,克利夫先生,在你走进治疗室的以前,我已经为上百名备受心理疾病困扰和折磨的病人进行治疗,也从来没有泄露过任何一名患者的病情。”
“因为每位精神疾病医生都要在入行时签订一份保密协议,誓死保护每位患者的隐私绝不外漏!”
亚尔弗雷德从抽屉里取出一份文件,里面清楚规定了医生需要遵守的条例,包括不能私自收患者红包,不得对患者隐瞒病情,不得向患者以外的人泄露病情等。
如果违反规定,他将被剥夺医疗和相关工作的权利,并且被法院追求法律责任,对被侵害者进行经济赔偿,甚至入狱!
“好吧,那我相信你……”
“其实我今年三月份出门旅游,在海上遇到了一场巨大风暴,溺水后不知怎么被海浪冲到岸边,在那之后我就感觉自己好像在恍惚之间就忘记了很多事。”
“我还记得自己是谁,知道自己从哪儿来要往哪儿去,也没有忘记自己在布里特斯的那天街道上租了房间,但过去的很多细节我已经无法记起。”
“哪怕到今天,我也没有想起自己在以前的某个时间段里收到过什么刺激,才让身体变成这幅模样。”
“……”
比尔的话令亚尔弗雷德医生的治疗突然无法进行下去,因为这个男人身上的毛病比医生想象中还多许多。
亚尔弗雷德现在甚至无法判断比尔的失忆是由于缺氧导致的脑部损伤,还是强烈刺激导致的选择性遗忘。
他的精神状态也不稳定,虽然没有出现明确的反社会型人格,但无法与人接触会导致越来越极端。
如果一直这样下去,克利夫没准最终就会变成一颗随时会被引爆的炸弹,做出完全疯狂的举动。
“克利夫先生,你应该早点来找我的,你现在的情况其实并不是很乐观,但我并不认为你没有治愈的可能。”
“或许你可以出去散散心,然后沿着自己生活过的轨迹寻找你失去的记忆,你必须找到让你变成这幅模样的原因,才能解决这种心理疾病。”
“克利夫先生,心理医生不是万能的,你需要解开自己的心结,试着找出导致你出现病状的原因吧……”
回忆到此结束,亚尔弗雷德最后的嘱咐还在耳边回荡,比尔靠着墙边舒缓。
办事处的三楼不常有人经过,阳光透过窗户打在木台阶上,却将那些未被阳光照耀的地方映得更加阴沉。
“嘿,在威廉姆斯的故乡,应该能找到些不为人知的线索吧。”
“愿好运与我同行。”
登上木楼梯,木板在挤压中发出吱呀吱呀的响动,比尔来到指定部门,敲响有些陈旧的红实木门。
砰砰砰!
砰砰砰!
……
“谁呀,进来!”
“抱歉,我是收到从这里寄来的资产继承书才来到这里,上面说我父亲在半年前突然去世,并留下了一些财产。”
比尔在推开门直接走进办公室,并快速说明来意,他看到里面只有一名男性职员值班看报,起来这项工作也是个闲职。
“哦,来领钱的啊,寄给你的遗产继承说明书给我看看。”
打开手提包,比尔拿出档案袋。
男性职员一边看报纸一边接过档案袋,读完一页报纸后才慢吞吞放下,比尔只好自己找个椅子坐下。
“威廉姆斯.克利夫……”
“威廉姆斯.克利夫是你本人没错吗?”
男职员从抽屉里翻出眼睛带上,对照着遗产继承说明书上的不知道多少年前的黑白照片看向比尔,皱紧眉头。
“是我。”
“瞅着怎么不像啊,你等会儿吧,我去档案室里翻一下原版照片。”
男职员将说明书放回档案袋中,拎着档案袋离开办公室。
在他踏出办公室大门时,比尔注意到他似乎偷偷瞄了自己一眼,眼神中有着捉摸不定的阴谋,嘴里还嘟嘟囔囔说着什么:
“管你是不是真的威廉姆斯,进门第一件事就是问继承,也不知道问问自己老爹是怎么死的。”
“见多了你们这种人,这么多财产留给这种人真是……”
比尔的耳朵很灵敏,即便是他用最低音量嘟囔抱怨着,也通过南北朝向的影子听得一清二楚。
不满的情绪升起,比尔随手拿起职员放在桌子上的报纸,阅读能让他暂时平静,不去思考那些会令他愤怒的事。
无法控制自己的人无疑是可怕的,他最近正努力学着控制情绪,用自己领悟的方法和亚尔弗雷德推荐的各种办法。
报纸上依旧充满了对新政府的歌颂,比尔快速翻页,找到经济和财经板块,观察诺曼经济的发展情况。
“最近和钢铁产业都赚大钱了,哪个地方出现这么大的钢铁缺口……”
“哦,原来是政府终于启动了民用蒸汽火车的建造工程,看来诺曼这个国家很快就要四通八达,外国似乎还落在后面。”
“……”
“怎么现在这种时事新闻的报纸也多了推销产品的软文,不过这对于经济社会的发展来说应该是个好现象,社会经济总体呈上升趋势,商人们才能赚到钱。”
“猎巫人协会宣布会长换届结束……”
“增加军费开支……”
比尔正拿着报纸读得津津有味,忽然哼地一声巨响,办公室大门被瞬间推开!
脚步声吧嗒吧嗒,几个身强体壮的男人冲入办公室,他们穿着无袖马甲,面容凶神恶煞,将比尔团团围住。
“就是他吗,那个冒充继承人前来冒领遗产的家伙?”
“对,就是他!”
“我仔细对照了他和威廉姆斯的照片,发现他们根本不是一个人,肯定是他偷了威廉姆斯.克利夫的遗产继承书冒领!”
“还不赶紧把他抓起来,送去警察局让警察们处置!”
男职员指挥着壮汉们,他们身上的汗液还散发着死鱼臭味,快速向比尔扑来。
但他们完全不知道发生什么,当四个人冲向比尔,最前面的壮汉左脚绊右脚,上演了一场平地摔跤。
而他身后的壮汉也像斯诺克牌那样连续被前面摔倒的人绊倒,一时间哀嚎声不断,却没人注意到脚下影子的变化。
比尔从椅子上站起来,冷眼看着眼前发生的荒唐事,突然嗤笑。
“喂,你们没有搞错吧?”
“我是威廉姆斯.克利夫这件事,难道不是千真万确毋庸置疑吗,如果我不是威廉姆斯.克利夫,你说我是谁?”
充满滑稽与坏笑的声音在办公室这间小小的房间里回荡,比尔的脚步很慢,却每一步都能踩出清脆的响声。
他在慢慢靠近,但又很快来到还未从突然摔倒的懵逼状态下回神的壮汉身边,停下穿着高档皮鞋的脚。
然后,他有些古怪地笑了笑。
“……刚才,究竟是哪个王八蛋说我不是威廉姆斯.克利夫的!?”
“……”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突如其来的质疑与壮汉痛苦的惨叫几乎同时响起,比尔的右脚此刻正死死踩在一名壮汉的左手背上,并连续踹在他肚子上,最后一脚将他踹在墙上。
砰地一声,壮汉口吐鲜血昏了过去。
“啧,敢碰我,你也配吗?”
“呼——”
微微颤抖的呼吸从他嘴里呼出,比尔感觉自己有些失态,他正在努力调整自己,刚刚半分力的攻击还是让他得到满足。
而另外三名倒在地上的壮汉看到刚刚一幕后死命从地面爬起,想要远离这个近在咫尺的噩梦……
但直到比尔以极慢的脚步走到第二名浑身冷汗的壮汉面前,他们才发现,不管自己怎么挣扎也根本站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