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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历1734年7月1日这天,风和日丽,阳光明媚。
从鹿特贝妮港向海上望去,海鸥在半空盘旋,暖光照在人们身上,和煦而凉爽的风从海平面吹过,带来舒适与远方味道。
滴——!
全新建造的轮船拉响汽笛,在阳光下闪闪发光,钢铁与蒸汽缓缓停靠在岸,绅士们穿着抵御海风的薄大衣,拎着皮箱排队等待登船。
等待登船的人们手中还拿着船票,有专业的穿制服的检票员检查,放验票通过的人登上客船。
挤在一起的旅人高举船票向通道涌去,喧闹的喧闹声和客轮鸣笛遥相呼应,一箱箱货物被力工搬运,他们还大声喊着口号。
这一切看上去是那么热闹而充满活力,因为这里是繁华的首都码头,再向前走一段路程,就是诺曼的经济与政治中心。
不过此刻准备登船的都是打算暂时或永远离开布里特斯的人,虽然首都里充满机会与机遇,但不是所有人都有能力承受生活在雾都的巨大压力。
不过布里特斯并不在意这些离开的人,因为它每天都会迎来新的仰慕者,以及更多的试图在这里活下去的人。
比尔也站在队伍最后等待,这是他买到的最快一艘前往锡兰地区的蒸汽客轮,这艘客轮才服役不久,因此现在政府用它赚钱的大好时机。
一阵海风吹过,比尔扶住礼帽,终于轮到他登船,他就从容不迫地从怀里取出船票交给严肃的检票员。
“客人欢迎您乘坐此次客轮,您的票没有任何问题,根据船票的提示,您的单人房间在……”
“……”
检票员在检票时喋喋不休,嘱咐比尔坐船时需要注意的事,他并不是对每位客人都这样热情,只有手持高级船票的旅客能得到安保人员的帮助。
比尔顺利登上客轮,攀爬过程中转头向布里特斯方向查看,布里特斯的全景依旧震撼人心,不过此刻比尔只是希望老威和朗格斯不要把工厂的事搞砸。
毕竟他昨天晚上才出手解决了朗格斯身旁那个惦记自己财产的会计,深夜中的影子总是移动的速度很快,快到他自己还没反应什么,就已经藏身在朗格斯房间里。
关于会计和朗格斯谈论神经病与契约的的时候,比尔已经进入那间房,完完整整地了解到朗格且心不在焉的真正原因。
脸上似乎升起笑意,比尔不再留恋被工业污染的城市,正式开启这段清洗心灵与肺部的踏青与继承遗产之旅。
不过他不知道的是,就在他登上客轮缓缓离开鹿特贝尼港,沿着海岸线向东南方向航行打算好好旅游一次时候,托马斯主编突然从铁床弹起。
他从床头柜里翻出一瓶黄色药片,在拧开瓶子后全部倒入口中,就着余温尚存的白开水咕嘟咕嘟吞下。
紧接着他脸上的痛苦得到缓解,甚至多出来几分欢愉,趁着药效发挥,托马斯主编以他能做到的最快速度脱下家居服,露出被病魔折磨已久的干瘪身体。
他看了看时间,又换上属于绅士的夏日条纹礼服,嘴里喷上清新口气剂,还带上了深蓝色领结和手杖。
“看起来我的身体还可以,与他们见面时间还来的急,不过还是要加快脚步。”
“真的没有时间了……”
托马斯主编最后从书房里的柜子夹层里取出几个文档袋,里面鼓鼓囊囊的将档案袋撑起来,看来是早就准备好物品。
他坐在书桌前,最后再检查一遍档案袋里面的东西,确定没有任何问题后,将这些档案袋全部装入公文包,又理了理微微褶皱的西服走出家门……
……
靠在围栏上的比尔不得不承认,跟随轮船飘荡的时光实在有些无聊,虽然这已经是他第n次乘坐轮船,但前几次总是更容易忍耐和接受。
海鸟还在客轮上方盘旋,不时发出悦耳动听的鸣叫,不过相比于歌唱家而言,船员们更喜欢叫它们强盗。
毕竟这些海鸟跟随客轮的目的,除了能随时得到栖息之地外,它们更喜欢在乘客们享受海景餐时快速掠过头顶,抢走你叉子上还没来得及开动的鱼。
比尔向四处走动的服务人员叫了一份咖啡利口酒和冷三明治作为晚餐,这并不是什么稀罕事,这种级别的客轮上配套服务都很齐全。
而他也不怕强盗鸟偷走自己的食物,因为比尔还没吃过海鸥肉,所以他并不介意抓两只不知死活的海鸟来为晚饭加餐。
当他直接用手拿起夹着冷三明治的纸,乱糟糟的声音与哄笑声从右侧传来,比尔转头看去。
一个奇装异服的男人引起他的注意。
光头,肤色白中偏红,穿着古怪袍子,天灵盖上用白色和红色油漆画了一直眼角长了三根睫毛的眼睛。
如果仔细看的话,还能发现这只眼睛被油漆覆盖处似乎有两天食指长的缝合线,整只眼球也微微向下凹陷,真的像是长在眼眶里的眼睛。
而且他的耳朵上和脖子上还挂满亮闪闪的首饰,五官却坚毅得如刀刻那般,有些许妖异,却无半点人妖或者娘娘腔的女态。
男人正滔滔不绝地讲着什么,在他身边围有几个穿背带裤的男人,有抱孩子的中年妇女,而围观者的人数还在不断增加。
比尔好奇地凑过去,想更加清晰地听清他正在讲什么,能吸引这么多人的目光。
“……天眼的功能除了如上所说外,尚能遇见未来将发生的事件现象,这是由于任何事物的发生都存在着复杂因果联系。”
“所以当现象还未发生时,因果与造成那些现象的力量已产生,如果不再加入其他干扰因素,那么这些现象就成为未来必将发生的事。”
“所以拥有天眼的人,能够预知未来,天眼的能力越强,能见的未来越久远,精准度也越高。”
装扮诡异的男子徐徐道来,坚定沉稳的声音非常有魔力,很快就让听众们对这件事产生兴趣,并开始小声议论他口中说的天眼是不是真有这么厉害。
比尔有些失望,他将冷三明治全部塞入嘴里后拍拍手,喝下咖啡利口酒,招手示意服务员来收走餐具并给出小费。
这名天眼教教徒还在传播教义,现在已经是听众提问阶段,感兴趣的人们直接喊出问题,不感兴趣的则离开。
然而大部分人还处在半信半疑的状态,他们只是默默站在边上围观,思考这名天眼教教徒听上去说的似乎还有点道理的话,究竟是真是假。
“埃布尔大师,天眼这么厉害,人在开天眼以后究竟具体能看到什么东西?”
“我们该怎么开天眼呢?”
站在人群最后排的高个子中年胡碴男大声问道,他脸上还带着戏谑的笑,似乎提问只是为了让埃布尔难堪。
名为埃布尔的男人没有生气,他依旧不苟言笑地解释,沉稳得看不出丝毫慌张,或是骗人。
靠回阴凉处的围栏,此处就能清楚听到扯着嗓子的交谈,因此不喜欢和人挨得太近的比尔选择远离吵闹的人群。
“四岁以前的小孩子脱离母体不就,通常能看到成年人看不到的东西,这是因为他们的天眼未完全退化。”
“而且我们平时参加葬礼时,都有这样一种习惯,就是禁止七岁以下的小孩子参加葬礼,因为他们能看到死者的灵魂,甚至与他们沟通。”
“因此对待天眼完全退化的成年人,天眼教有专业人士帮你做去骨手术,那处压在我们天灵盖上的骨头就是阻挡人们打开天眼的障碍物!”
埃布尔的声音铿锵有力,仿佛对自己的大脑被头骨保护着这件事都令他难受,只是听众们倒吸了一口凉气,甚至摸了摸自己头顶的骨头。
“……欧德教廷说过,我们普通人人无法掌握超自然力量,身怀特殊能力的人都是邪恶巫师。”
“如、如果按照你说的办法,开了天眼是不是就变巫师了?”
另外的男人充满质疑地问道,刚刚埃布尔说的话已经吓跑好几名抱着孩子的女人,其他人也充满警戒。
埃布尔没有阻拦那些离开的人,似乎也早就预料到他说出这番话后,会被人与巫师画上等号。
毕竟要将头顶的骨头敲下来?
这种做法很巫师!
“天眼的力量,它可是所有人类都曾拥有的力量,超越自然力量的掌控,也绝对不是巫师才能做到!”
“我曾经,就只是贫民窟里的小孩,但我现在已经拥有强大的力量!”
头上画着眼睛的男人忽然吞下长袍,露出坚实的肌肉,他似乎想要做些什么,但最后就这样盘坐在甲板上……
天色骤然变暗,层层巨浪不知从何时出现冲击客轮,钢铁船体摇曳得更加剧烈,开始有人发出惊呼,不知乌云是不是埃布尔召唤来的。
比尔皱紧眉头,从衣兜里掏出一只纯黑色墨镜,挡住开始改变颜色的眼球,仔细观察这个男人身上的能量波动。
他看见诡异的光从埃布尔头上射出,一直连接着乌云,好像这种气候变化真的是他造成的。
“神奇的力量,他是怎么做到的?”
“撬开脑袋真能获得能量吗,马瑟兰不是说必须要有神秘源才行?”
比尔挠了挠自己的头盖骨,他感觉到一丝不符合逻辑的怪异,但在得到更多有趣的信息以前,他也只能冷眼旁观……
“喂、你们在干什么!”
终于有船员从船舱里跑出,大概是服务员看气氛不对,赶紧找到工作人员,船员们就拿着木棍分开人群,并驱赶看上去就是穷光蛋的家伙。
挺着小肚子的船长也从驾驶室里钻出,站在小二层高的地方向下,举着最简易的扩音喇叭大喊。
“都赶紧散了、散了,别在我的船上弄这些有的没的的东西,欧德教廷的南斯主教大人说过,其他宗教团体都是骗子!”
“谁还想在船上装神弄鬼,我就把他扔下海喂鲨鱼!”
船长的话非常好使,还想看热闹的人们全部散开,连埃布尔都被船员带走,大概是船长对他有单独的训话。
比尔不在船员的驱散范围之内,但他还是好奇与埃布尔的力量来源,虽然这种感觉非常奇怪,但乌云的确快速聚集,在埃布尔被带走后又很快消散。
控制气候的力量,很神奇,也很强大。
“既然他被船员带走,应该是带到船长那题教育不要张扬,或者是让他为自己鲁莽的传教活动交付更多金镑。”
缓缓收起墨镜,随意挂在胸前口袋里,比尔不再多想。
毕竟对于天眼教这种古怪的宗教而言,比尔的兴趣只存在于了解更多这个世界能力者的力量和种类。
他还有另一件事没想清楚。
又从贴身衣兜里取出一张普通笔记纸,比尔再次研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