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然眸光闪动道:“那男孩就叫湛明,女孩就叫湛清。都是清澈干净的意思,希望它以后长大了,能够从阴邪中彻底蜕变出来,成为一个纯净的少年。”
湛沐风露出赞许表情道:“嗯!都是好名字。”
安然白皙的面容上也露出了温和的笑容。里面的小东西竟然眉头皱了一下,小拳头握紧,身体呈现出不耐烦的姿态,好像,并不喜欢这个名字似的。不过取名字这种事情,由不得它来做主。
十二月的阴墟空旷寂冷,荒冢坟墩上积了一寸多厚的雪。如果算阴历的话,今天是腊八,阎魔女那边请了十九幽冥主去喝腊八粥。可湛沐风却一晚上都没回来,安然不禁纳闷,难道阎魔女请下属喝腊八粥还顺带留宿吗?委实没这个必要的吧......
灯一直都没有熄,每次湛沐风出去,晚上迟迟不回来,她都会给他留灯,但最晚,凌晨一两点他是肯定会回来的。她只须听到关灯的声音,就会安然睡去。
但眼看着天色已经由漆黑变成了灰蓝,阴墟的灰蓝就已经是白天了,他还没回来,这是这半年来从来都没有的,安然心中不禁忐忑起来。
阴墟向来寂静如死,安然耳膜中有什么被撑裂的刺耳声音。幽蓝的天际又飘起了鹅毛的大雪。
她有一种冲动,想要出去。就好像阴墟的荒冢有什么在呼唤着自己一般。这种冲动让她一刻也不得安宁,她穿上了大衣和靴子,撑着黑色的雨伞,来到了旷寂的荒坟丛冢。
雪飘落的声音,簌簌籁籁,就好像贴在耳膜中的窃窃私语。这些荒坟中死魂耐不住冷,此刻都在湛沐风给他们分配的坟墩里睡着大觉。
呼啸的北风有些大,伞被刮的嗤嗤响。安然顶着风,越走越远。算算距离,都快要来到阴墟的大门了。
路的前面,一片被雪盖住的黑乎乎的东西,怎么有个新坟,安然知道,湛沐风做事情一向有条不紊,绝不会在路中间起新坟的。她快速跑了过去。
那哪里是新坟,明明就是一个人,他趴在雪地上,是睡着了吗?安然赶紧扔下了伞,把他身上的堆积的雪扑打掉,把他扶正,那人苍白的脸,正是湛沐风的。他原本雪白的衬衫,腹部晕染了一片殷红。
安然慌乱的不行,湛沐风的脸冰凉的刺骨,眉毛睫毛上,全是雪沫。安然颤抖的手拍打他苍白的脸,声音嘶哑的喊道:“湛沐风!湛沐风!你怎么了,你快醒醒。”
她用手心捂着他的脸,希望能给他一些温度,她把大衣脱了下来,捂在他的腹部和脖子上,希望能让他暖和一些。她用脸颊贴在他的脸颊上,希望能把自己所有的热感都传给他。
好在,她成功了,湛沐风落了一层雪沫的睫毛动了一下,缓缓醒了过来,虚弱的对她道:“我没事,我们回家。”颤巍巍站了起来,安然弱小的身体驾着他,他们蹒蹒跚跚的来到了小筑,小筑内的热浪扑面而来。安然将他放在沙发上后就赶紧去给他倒了杯热水,湛沐风咕噜噜的喝了下去。小筑内的温度让湛沐风很快的恢复了过来,因着乍寒回暖,他白皙的脸颊泛起了红。安然又去拿了急救箱过来,准备给他包扎。
安然见他状态渐渐好转,轻声问道:“怎么回事,不是赴阎魔女约去喝腊八粥吗?怎么会晕倒在北墟门口。”
湛沐风黑沉的眸子沉毅如古井,声音低沉的道:“我想,我们是时候回阳间了。”
“为什么?”安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瞪大了眸子看向憔悴的湛沐风。
“嘭”一声炸裂声响彻小筑,安然和湛沐风一起转身看向罐子,玻璃渣碎了一地,黄泉水撒了一屋,地上多了一个黑乎乎皱巴巴的小东西,那个小东西在地上爬啊爬的。紫嫩的皮肤眼看着就要被地上的玻璃渣给划伤,安然赶紧从沙发上拽了个毯子把它给抱了起来,抱起来的刹那,安然忍不住的往小东西的两腿之间看了看,忍不住欣喜的对湛沐风道:“是个带把的。”
关于这个小东西到底是男孩女孩,湛沐风可没多大兴趣,不过既然安然那么高兴的话,湛沐风也就回之以高兴。
可就在安然把那个小东西裹好抱在怀里时,突然觉着脖子一疼。她吃过这小东西的亏,知道不好,手摸了摸脖子,果然流了一片血出来。温暖的血喷薄而出,湛沐风脸色不好,立马忍着疼站起身来把那个小东西一把给扔出了屋子,手指紧紧的按住安然的脖颈,眉头紧锁骂道:“鬼东西果然跟婴鬼没什么区别,竟然直接咬破了大动脉。”鲜血如喷泉般汩汩的往外流,把湛沐风的半个手臂都给染红了。加上湛沐风本身腹部就晕染的那一片殷红,现在的他,活像个血人,安然从来没见过他会这样,嘴唇发白,身体忍不住的战栗,一切来得太突然,她有些不知所措呆滞在那里。
湛沐风的手紧紧的捂着她的脖颈,然后拿起安然的手,脸色沉毅的道:“按住别动。”然后让她慢慢坐了下来。
安然听话照做了。
湛沐风快速把刚才安然手中的东西拿了过来。动作迅速的给她上了药,并用针把伤口给她缝上了。黄泉人的自愈能力很高,只要能抑制住流血,问题倒是不算大。血止住之后,湛沐风便用纱布把她的脖颈给包扎了起来。然后又潦草的把自己的伤口也给包扎了。
安然伏在他的胸口,突然觉着心里面憋闷的很。那感觉就像是,自己怀胎十月生了个孩子,那孩子却是来向她索命的。
虽然自己并没有真的怀胎十月,可六七个月的指尖血供养,看看自己的手指,如果不是黄泉人有自愈能力,现在的手指应该都是密密麻麻的针眼!她心心念念的为他,而他,一出来,就要杀了她......
虽然之前也一直有做这方面的心理准备,可真当切身体会了,心理还是很难受。
还有湛沐风,在她的概念里,他向来都是强大的,厉害的,无敌的。可今天,却突然受伤很重,在他最需要她的时候,她却被那个自己一直供养的小鬼给伤了。她觉着自己实在是太没用了,以前,在邪祟面前,她接二连三的失败,但她还能够以自己是黄泉新人,需要多一些这样的经历历练成长来自我安慰。可今天,这种挫败感前所未有的强大,强大到自己无法接受的地步。
湛沐风没有说话,顺着她抵在他胸口的姿势,将她揽在了臂弯里。声音微弱的道:“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