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的鱼肚白明明应该越来越亮,可一片厚厚的浓云却突然遮天蔽日,光线也迅速的暗了下去。
那些受着荼蘼召唤的尸体们带着痛苦、死亡、还有饥饿从黑暗中来,匍匐前进,浩大的阵势和浓烈的阴寒仿佛地狱被打开了一个洞,而他们,便是从那个暗洞中逃出来的恶鬼。前方便是他们的美食了,他们迫不及待的要来一场大快朵颐的早餐。
安然小声的对湛沐风道:“我们不能在这里,那些尸体一旦冲破黄泉人的防线,这对医院的人类来说,是巨大的灾难。”她的手,已握紧了腰中的短剑,微调了下姿势,把重心放在脚趾,眼眸紧紧的盯着荼蘼,只要她有任何的行动,她可以迅速的冲过去砍下她的头颅。
荼蘼,亦或者说是李萍,嘴角露出一抹阴诡的微笑,“黄泉人也开始在乎人类的生死了吗?”她用左手抱着那个刚出生的婴儿,枯瘦的手指还有节奏的拍打着裹在婴儿身上的小棉被。
那些受邀而来的尸体们在一个开阔的地方,突然四散开来,带着可怖的嘶吼声和尖叫声开始攻击那些布防的黄泉人,紧接着,枪声此起彼伏,混战开始,枪林弹雨飞窜在苍白的医院内外。
安然,湛沐风,绮梦,还有荼蘼和胡志明,没有一个人动,一具尸体冲破防线向他们冲了过来,紧接着,又冲进来一个,又冲进来一个,绮梦有些不耐烦了,踩着红色的高跟鞋,一脚踢爆一个尸体的脑浆。安然手中的短剑,也利索的解决了两个。
但那些被打倒的尸并没有一动不动如同烂泥的待在地上,而是摔倒的刹那,又立马卷土重来。僵硬的利爪没有任何顾忌的撕扯,尖牙肆无忌惮的撕咬。
安然有些紧张的调整了一下自己的站位,额头不禁冒出冷汗的问道:“为什么他们杀不死?”突然一个尸体从她的盲区冲了过来,爪子死死的抓住了她的衣服,安然感觉到自己的肌肤有被锋利的硬物划破的刺痛感。她的短剑,转到身后,砍断了那个偷袭者的头颅。
湛沐风黑眸寂静,面沉冷肃的说了句:“那些东西,被荼蘼的思想控制着,即使砍断了头颅也没用,除非荼蘼死了。他们也就不攻自破。”
荼蘼咧嘴嘿嘿的冷笑道:“看来,你们还是顾忌这个小东西的啊!”说完竟俯身,干裂的嘴唇触在婴儿柔软的小脸上。如果她此时突然张开大嘴,这个刚出生的婴儿会立马成为她的口中餐。
胡志明对着她的胸口又是一枪,荼蘼一个趔趄,枪的冲击力让她后退了一步,她嘴里的血涎,流的婴儿满脸都是。
那些尸体简直太烦人了,倒下又爬起来,倒下又爬起来,而且还不停的向他们这边冲过来。他们是为了荼蘼的灵魂来的,荼蘼的灵魂吸引着他们过来将她吞噬,再然后,荼蘼就会遍布都是,到时他们若是再想彻底除掉荼蘼,就几乎不可能了。
现在三五个缠住了绮梦,还有两三个缠住了安然。至于湛沐风,没有尸体会来找死。
一个尸体突然俯冲下来,紧紧的抱住了安然,安然只觉着他们身上那冰冷的,滑腻的触感简直恶心极了。但没办法,那东西实在把她箍的太紧了,她赶紧自己的指甲都戳进了尸体的腐肉掐住了里面的骨头,她奋力的想把尸体从自己的身上掰开,可那死沉死沉的感觉就好像千斤之顶,安然完全撼动不了。
那东西张开了大口,满嘴是参差不齐的锯齿,他一口下去,想要咬破安然的颈动脉。
他几乎就要得逞了,要不是湛沐风及时从后面掐住了他的脖子,把他给甩了出去,他就要咔嚓一口咬断安然的脖子了。
湛沐风对安然厉声道:“紧紧的跟着我,一步也别离开。”
然后,转身,荼蘼竟然不见了,他们赶紧追了出去,胡志明的又一枪,给他们指明了方向。在门诊前面的小广场。
黄泉人们迅速在小广场对她形成了包围之势。他们在抵抗尸体的袭击同时,也纷纷对荼蘼开了枪,荼蘼现在那身薄荷绿的护士装已经被乌血全部浸透,她的脑子上也挨了一枪。
大家都很忙碌,谁也不知道,那一枪到底是谁打中的。
荼蘼咯咯咯的笑了起来,那声音凄惨而悲戾。她嘶哑的说话,那声音低沉而悲苦,恍若自言自语般。“两千年前,我因为自己腹中的孩子,看透了人性的冷漠,即便,那是自己的亲人;即便,那是自己的爱人。死后,我沉睡了两千年,在那幽深地下的山窟里,我看遍了历史的变迁,时代的更迭。或许,两年前后的那些被丢弃的婴孩们也觉着,我该醒过来看看这个新的世界了。”
她怀里的婴孩,在室外的空气中,伸了下小胳膊,许是新鲜的空气,通畅了他憋闷的肺。然后他哇哇的笑了起来。
荼蘼的脸上也露出了一抹温柔的笑。
“那些婴孩们用自己的血肉滋养着我,滋养着我腹中的孩子,我本不愿醒来的,但为了那些被抛弃的孩子,我腹中的孩子让我睁开了眼睛,那些稚嫩的婴语盘旋在我的耳畔,他们说‘好冷、好黑、好饿、好痛啊!’你们说,这个世界那么苦,为什么还要让他们来啊!既然准备让他们来了,为什么又要把他们抛弃啊!人啊......都两千年了,为什么心,还是那么冷啊,比那底下山窟里的冰窖还要冷。”
她一步步走到了湛沐风的跟前,乌黑的头发凌乱的散落在苍白的脸上,她的眸子,乌黑渐渐涣散,她把孩子递给了湛沐风,嘴角微微一笑:“感受一下吧,黄泉人!孩子身上的温度,是否也能温暖你的心。”
说完,她就倒下了,魂魄在新出的朝阳中,变成了一片金沙,而胡志明那渐渐透明的灵魂,在太阳出来的刹那,也烟消云散了。
至于那些尸体,荼蘼死后,他们便立马变成了断了线的木偶,如一滩烂泥般,倒下,再也起不来。
湛沐风抱着婴儿,沉毅的眸子在阳光下微微闪动。孩子红扑扑的小脸在朝阳中,透明、粉嫩、柔软、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