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玻璃都已经在它们的剧烈跳动中裂了开来。女人亲眼看到自己的丈夫死在自己的跟前,她神志已经混乱了,满眼除了恐惧就是茫然。
安然手里拿了一个拳头粗的木棍,向她冲过来一个,她打飞一个。踏着枯叶向女人的方向走来,很快她就来到了车门前,打开车门上车对那女人道:“是想留在这里等死吗?还不快点开车走!”
女人的神志这才恢复了过来,立马启动了车子,可她不知道哪个是挂挡的,安然利索的把挡挂向了D,对她厉声道:“给油!”
一声轰鸣,车子飞驰而下,一连撞了好几棵大树才稍顺畅一些。
女人经过这片刻的冷静,好像才彻底清醒了过来般,立刻又刹住了车,道:“我不能就这么走了,我老公还在那儿,我要把我老公带走。”
“你老公已经死了,你要下去跟他一起死在这里吗?”
女人惊恐的摇头道:“不,他没死。”然后泪流满面:“就算他真的死了,我也要把他带回家。我不能丢下他,绝不能。”说完就要下车。安然立马拽住了她,凝聚了所有的意志力,向她施了指令咒“开车!”然后女人就两眼空洞的只顾着开车了。
人类对于亲人尸体的完整情结由来已久,虽然身为引魂人,看透了生死,可人类的情感就是这样,生前可以相互闹各种情绪,一旦死了,就没有什么比他的尸体更重要了,哪怕为了那具尸体丢掉自己的性命。
虽然车开的很快,可那些婴鬼们完全没有放弃的意思,一个个的跟猴儿似的从她们的头顶一个接一个的撞击,捶打。只见那已经裂开的车玻璃很快就要碎成粉末了。
安然看了眼头顶那些横冲直撞的婴鬼们,他们正因为愤怒而发出刺耳的尖叫声和吼叫声。车玻璃已经被敲碎,一个暗绿色的东西,长得跟毛猴似的,翻了进来。利爪与尖牙不住的向安然撕扯,安然打开了车门,车门撞到了一棵树上,那东西才被撞击为一滩血水。可车已经没有了门,越来越多的婴鬼在往车上跳,来抓她们。
安然将最后一个婴鬼扔下了车,硬着头皮从车上下来了,车继续飞驰而下,但那些穷追不舍的婴鬼们显然已经停止了对车的追击,毕竟想比于一个普通女人,黄泉人的血肉更能滋补死魂。它们所凝聚的黑气,将安然围的水泄不通。
安然手里还拿着刚才不知道从哪里捡来了木棍,纤细的小手指关节开始泛白,紧紧的抓着自手中的木棍,一个婴灵突然飞驰而下,她像抡棒球棍般,结结实实的打中了目标,将那个婴灵击飞,那个婴鬼在半空中如一个血包般四溅飞射。
这些婴鬼并不是第一次与安然对垒,知道想要击倒这个新黄泉人,不过是时间长短的问题罢了。
他们盘旋在她的头顶,徘徊、蓄势、待发。终于一个接一个的婴鬼气势汹汹的向她俯冲而来,安然看的出来,它们并不擅长单独作战,更适合团体作战。英雄难敌四手,它们的尖牙和利爪向她疯狂的扑来,衣服和血肉很快就被撕裂和扯烂。他们张开大口,满口参差不齐的牙齿犹如锯齿般咬在安然的手臂和腰身上。剧烈的疼痛蔓延全身,血液顺着她的手臂在流淌,脖子和胸口也尽皆深深的抓痕,殷红的血肉都翻了出来。她那原本顺滑的齐腰长发已被血水和汗水浸透,湿漉漉的黏在了一起。
虽然那些东西得到了点口腹之欲,尝了点黄泉人的鲜血,可也为此死伤惨重。安然的棍下,起码已经有五个化成了血沫。
安然杀红了眼睛,对他们怒吼道:“来啊!你们这群暗洞里的杂碎!”
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这对安然来说,只有坏处没有好处。几只乌鸦在崖壁上的枯枝上呱呱的叫着,悠闲的用爪子挠了挠黑色的翅膀。血红的眼睛好像趣味盎然的看着下面这场大战。
黄泉人的自我修复能力已经无法赶上受伤的速度了,鲜血顺着她的肋骨在往下涌,她低头,甚至可以看见自己血肉模糊的肌肉和筋腱,还有那森白的疑似骨头的东西露在外面。
当安然倒下的那一刻,她都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淌这趟子浑水。密密麻麻的灰白婴鬼们此刻如尸蟞般啃食着她的肉,吸允着她的血。伤口遭受着愈合又被啃食的剧烈疼痛。
“黄泉引魂人,只管死人,不管活人,关乎生死,更是禁忌。为什么就不能牢记这一点呢?”清冷的声音幽幽的鼓动着她的耳膜,可她已经没有更多的精神去分别这到底是幻觉还是真实了。她闭上了自己已经被血染红的眼眸。她已经站不起来了,或许不消片刻钟,她就会变成一具森白的骷髅架子。
当她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一双修长白皙的大手伸到了她沾满泪花的眸前。安然睁大了眼睛看向那双手的上面,是那张清冷孤逸的容颜,黑眸中由初时的寒冽刺骨慢慢逸出一丝笑意。安然满是泪花眸子弯成了月牙的模样:“湛沐风。”她努力伸出被尸块压着的小手放在了那双大手里面,感触着那手心中传来的温暖。
湛沐风,一如这一年里她记忆中的一样。利索的短发,清爽的眉眼,白皙的皮肤。工作时总着一身裁剪合体的黑色风衣,雪白的衬衣,笔直的黑色西服裤子。
湛沐风拉起了她,将她揽在怀里。她的身体现在真是糟透了,小腿骨,肱骨,还有胸腔前的肋骨都露了出来,泛着森白色,上面还带着粉红色的血肉。
湛沐风眸子森冷的看向那些婴鬼们,那些婴鬼就好像臭虫碰到了芬芳的艾草般,纷纷避之不及。一眨眼的功夫,竟然一个都没有了。
安然把头紧紧埋进了他的胸前,黑沉的眸子看了眼地上那堆恶心的血渍,便闭上了眼睛不想再多看第二眼。她的身体还因为没有彻底平静而微微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