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的暗哨,其实就是武华府的官府中人吧?”唐临说。
“你……你怎么知道?”黄立震惊地说。
“虽然你的本事不错,但区区两个武之力五段就能像倭寇一样登陆烧杀抢掠?武华府好歹有五千府兵,就算怎么吃空饷,一千人总是凑得出来的。到时候一轮齐射,你们能活下来几个人?
“但面对你们四十人上岸烧杀,官府竟然像是瞎了一样,要说这里面没有勾结,傻子都不信。这都想不到,我那些悟性点数岂不是白加了?”
唐临最后这句黄立完全听不懂,但官府内应的事情被揭穿之后已经让他六神无主,顾不上这些细节了。
“既然你知道是官府,你还敢动我?你放了我,我现在就给府衙大人传信,然后让老大将你们秦家的人放了。”黄立拼命怂恿说。
“不用了,我来问你,其实也是想确认一下自己的推测而已。既然已经确认了官府中人跟水匪勾结,那就更好办了。”唐临胸有成竹地说。
“你不知道我们的秘密联络方式,消息一定会走漏的!放了我,我就告诉你!”黄立继续说。
“传递消息的办法,不外乎是找人亲自送信,或者飞鸽传书。用法器联系这种高级方式,量你们这种水匪也不会。否则也不会为了区区几千两的皮货就出手抢夺。
“如今正是秋季,即使武华府也进入到枯水期了,能够藏船下水的地方并不多,我已经让四海镖局这些本地人带着秦家护卫去监视附近的渡口。
“至于飞鸽传书,我已经吃过一次亏了。这一次出门,我还带了三只价值千金的鹞鹰,在动手之前就已经放飞。三只鹞鹰交替轮换,保证方圆三十里之内不会有任何一直信鸽飞得出去。”唐临对黄立说。
每说一句,黄立的脸色就更白一分,他知道自己的生机正在不断减少。
“不,即使消息传不出去,老大一直没收到我们的传信,肯定也会起疑的。放了我,求你放了我,我一定会帮你将人救出来。我还知道朝廷的计划,他们打算对付你们秦家,你放了我我将一切都告诉你。”黄立几乎要涕泪横流了,丝毫不像是当初那将人体缠在腰带上的水匪头目。
眼看时机差不多了,唐临突然说:“放了你,然后让你去找武华府的人带兵来杀我,你当我傻子么?”
“不,府尹也没有主动出兵的权限,他最多只能压制团练使不得轻举妄动,否则他早就派兵屠了四海镖局,他可对这镖局垂涎已久了……呃!”黄立刚解释着,却突然反应过来,他竟然就这样将内应给供出来了。
看到唐临的表情,黄立知道自己将套在脖子上的绳索给拉紧了。
“原本还搞不清楚武华府官员里面的忠奸之分,现在还真是多谢了。”唐临咧嘴一笑,然后便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库房。
黄立一直死死盯着他的背影,直到完全消失在视线之中,才明白过来对方并不是欲擒故纵。
唐临确实不是欲擒故纵,他不可能放了黄立。不仅仅是因为他恶贯满盈,更重要的是一旦到了错综复杂的河道之上,黄立找个机会往水里一跳,谁能在水里追的上?
所以,他绝对不会放黄立离开这个库房。
水匪本来是要来屠杀四海镖局的,秦家的出现绝对是一场意外,全歼之下这个消息肯定还没有暴露。也就是说,即使水匪老大发现了黄立他们的意外,短时间内也不会联想到秦家身上。
只要他们不知道是秦家插手,那自然不会对秦家的护卫下手。
相反,只要黄立离开,必定会将这里的情况汇报一番,到时候水匪知道秦家为那些护卫而来,才是真的麻烦。
这些念头,在黄立被擒之后就已经在唐临的脑子里面转了一圈。
“加了悟性之后,好像连脑子都好使了不少。又或者,这是我已经渐渐适应了这个世界的思维方式?”唐临不清楚其中的原因,但这对他来说绝对是一件好事。
现在唐临需要做的,就是通过武华府府尹这条线索,将水匪的老巢找到。
“咦,似乎还可以这样啊。”
唐临突然生出了一个主意,连忙跑到了那些处理尸体的护卫身边,吩咐道:“将这些水匪的衣服全部脱下来,然后找几个皮肤黝黑又机灵的换上。”
唐临这边正在为拯救秦家护卫而努力,四海镖局这边气氛却有点尴尬。
之前那受伤的姑娘此时正倚在床上,精神看着有点萎靡不振。双手重创,失血过多,换了别人估计都要晕过去了,但她连痛都没有喊一声。
这姑娘姓于,单名一个兰字,是于总镖头的独生女。从小听多了老爹感慨后继无人的说法,因此毅然换了男装,苦练武艺,要证明一番自己不会比男孩差。
多年苦练,于兰成了四海镖局第二的高手,仅在她老爹之下。这次出手,也是带着要证明自己的心思。
总镖头之前受了不轻的伤势,又在关键时候妄动真气伤势加重,虽然服用了秦家的疗伤丹药,但现在脸色还是有点不太好看。
不过即使如此,他还是全神贯注,小心翼翼地给女儿将黑玉断续膏仔细地抹在伤口上。那专注的模样,就连指甲边大小的一点药膏都不敢浪费,要用银针仔细地挑下来,然后珍而重之地收好。
这份黑玉断续膏能用三次,女儿右臂需要用上一次,另外一只手的断指只要用三分一就够了。
剩下的药膏,他会用玉匣蜡封起来,当做传家宝一样供奉在祠堂里面。
“爹,你至于这么紧张么?不就是一些伤药?”
这个凶狠如狼的姑娘如今说话都有点虚弱。而且换回女装之后,长发简单地盘在脑后,多了几分柔弱之气。如果唐临见到此时的她,怕是认不出来。
“妇人之见,你懂什么?这黑玉断续膏的价值好几万两白银,将四海镖局卖十次都不够。”总镖头对于兰说。
“这么夸张?这是哪来的宝贝?”于兰惊讶道。
“这是秦少爷送给你的。”
“这么贵重的东西,送给我?”于兰感觉自己脑子有点转不过来。
“贫困限制了我们的见识啊,秦家的豪富不是我们能够想象的,这种宝贝对他来说可能不算什么吧。黑玉断续膏的灵异我也听说过,如果没有夸大的话,你这双手算是勉强保住了,日常生活应该不会有什么影响。”总镖头感慨说。
“那练刀呢?”于兰连忙追问。
“练刀是不行了,不过这也正好,女孩子家家的整天舞刀弄枪,怎么嫁得出去?”总镖头半是责怪半是安慰地说。
听到自家老爹的话,于兰眼眶一红,难过地低下了头,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近乎十年苦修,一直想要证明自己。没想到双手就这么废了,果然还是应了老爹的话,四海镖局要后继无人了。
几乎十年没见过女儿这般模样,于兰从练武开始就再也没有流过眼泪,无论受到什么伤势,都是咬咬牙撑过去。
如今看到女儿这般难过,总镖头也于心不忍,便对她说:“别哭了,秦少爷还有一句话让我带给你。”
于兰泫然欲泣地抬起头,问道:“什么话?”
“他让我告诉你,谁说女子不如男,你绝对称得上是巾帼英雄,还说对你相当敬佩。”总镖头复述唐临的话说。
“谁说……女子……不如男?”于兰喃喃地重复了一遍。
强忍了十年的泪水,终于在这一刻决堤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