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无常坐在宽敞的大厅里,浑然不觉烟头已经烧到了手指,他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天衣无缝的计划却被张六安的消息网给获识了。
“青帮的小六子,果然不同凡响。”季无常苦笑一声,他长长的叹了口气,有种廉颇老矣的感觉,回想自己帮会里,也只有宣冲能拿得出手。
再看看青帮,走了个屠天冲,却冒出了八金刚,据说前不久金老七身边突然多了一个年轻人,虽然没见他出过手,但看架势也不是好惹的主。
苏克功听了季无常这句长他人志气的话,忍不住把手中的茶杯往桌子上一顿,随后看着手中半张瓷片发呆,半晌后才问:“要开打了吗?”
“你觉得贺子峰会善罢甘休吗?”季无常苦笑:“我是怎么也想不到,张六安会从那里着手,你要知道,这样的排查量,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可是他偏偏做到了。”苏克功叹气。
就在下午,他得到消息,青帮的张六安动用几乎半个青帮的力量,对两个月来进入上海的人员进行摸排。
这无疑是一项巨大的工程,外面战事吃紧,每天都有很多难民流入上海,别说两个月,就是两天,那排查起来也很麻烦。
但是苏克功和季无常忽略了一点,那就是青帮那八个小辈的合作能力,马王爷对事发现场仔细研究之后得出了些结论,这给小六和童耀凌提供了方向,大大缩小了排查的范围,也正因为这样,才几天时间,就查到了这个已经自杀的枪手的来历,也查到了他进入上海之后所有的举动。
宣冲一直默默坐着,对于苏克功和季无常的做法,他不敢苟同,但是他却无力反驳,从大的方面来说,除去了贺子峰,苏克功是最有利的竞争人选。
既生瑜何生亮?
宣冲的脑海里突然冒出了这么一个荒诞的想法,可是很快,他就把这个想法甩出了脑海,贺子峰的崛起,是上海滩的一个神话,不论是谁,拍马都难追上。
“我们可以赖,青帮他们找不到证据。”季无常的脸上的表情很复杂,他看苏克功:“你觉得怎么样?死赖到底!”
苏克功却看宣冲,眼神很平静,没有说话,也没有回答季无常。
宣冲没有躲避他的目光,只是这么对视着,随后,缓缓的站了起来,朝门口走去:“我去召集弟兄们,加派人手,让魏老三赶紧把门打开,把武器分发给大家伙儿。”
季无常看着宣冲的背影,嘴唇蠕动了几下,最后长叹一声,整个人都垮在了椅子上,他无力的侧头看苏克功,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一丝决绝。
天色渐渐黑了,仿佛死神的黑袍笼罩了下来,苏克功感到了一丝阴冷,他甚至抖动了下身体。
“来了吗?”
这似乎是他自言自语的呢喃,可是回答他的却是外面传来的惨叫声,那一道道音符没有节点,透露着真实的恐慌,仿佛魔咒一般刺进他的心灵深处。
枪声响了起来,很密集,伴随着嘈杂的喊声,似乎是对方的进攻被挡住了,苏克功稍稍透了口气,可紧接着一声爆炸让他的心又提了起来。
“哪里来的爆炸?宣冲难道把房里的手榴弹都搬出来了吗?”苏克功转头看季无常,有生以来第一次,他感到了紧张。
外面的枪声更加激烈了,苏克功侧着耳朵,他似乎听到了宣冲的声音,随后是花机关的扫射声,但很快的,在杂乱的响声中出现了一声独特的声响,花机关的声音戛然而止,苏克功感到了一丝不妙。
枪声还在继续,只是比之前薄弱了一些,院内传了几声爆炸,惨叫声连成了一片,那惨叫声还没有停歇,一声更大的爆炸传来,一道乌光突然射进了大厅,闪电般的从两人面前划过,最后粗暴的钉进了墙体。
是大门的铁饰!
苏克功和季无常对视了一眼,大门被炸开了,看样子,青帮的人要冲进来了。
“就坐在这里等吗?”季无常问。
苏克功微微眯了下眼睛,最好咬牙切齿的说:“就在这里等!”
他其实在打赌,赌贺子峰是个讲道义的人,如果自己跑了,那么斧头帮在上海滩就真正不存在了。
但自己要是敢于面对贺子峰,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
正想间,突然一个人影直接倒飞了进来,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那人没有站起来,而是突然一翻身,像条狗似的趴在地上,随后“哇”地一声,吐出了一口血。
“宣冲!宣冲你怎么样?”
连忙将趴在地上的宣冲扶起来,季无常看着前者苍白的脸,轻声问:“你怎么样?没事吧?”
“快走,快走吧!”
一把推开季无常,宣冲的眼神中透出深深的忌惮:“先生,你们快走吧,我再来抵挡一阵子,你们赶紧离开上海,走的越远越好!”
苏克功和季无常面面相觑,他们从来没有在宣冲的眼神中看到这样的信息:“宣冲,外面到底怎么样了?”
“别问这么多了!再不走就真走不了!”
再次呕出一口血,宣冲的眼神中满是悲哀:“先生,我们这次真的错了,我们不应该和那贺子峰为敌的,真的!”
“就在刚才,他带来了八个人,可是那八个人都没有出手,真正出手的只有贺子峰一个人,我们的子弹打不着他,可是他却轻松的在弹雨中让我们的人一个个倒下,他不是在杀戮,他是在表演,是在演示,向张六安他们演示自己的杀人手段。”
“他根本就不是一个钟表匠,他是恶魔,杀人的恶魔!”
“这样的贺子峰,就算是个屠天冲也完全不是对手啊!”
苏克功和季无常听到这里,都重重的坐在了椅子上,宣冲的话,他们再也听不进去了。
他们心里都认为贺子峰只是个钟表匠,可是现在一切表明,自己错了,同时,贺子峰敢展露自己不为人知的一面,已经表现出一个不留的决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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