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亮听了不由睚眦欲裂,他一来就以民生为主,先注重民生水利,两年不到虽有成就,可没想到民生的背后如此不堪,军中连像样的武器都没有,这还如何保家卫国?
“我调军建坝之时,你们为何不提?”贾亮这下是真的火了:“朝廷每年给各地驻军拨款几十万两,别告诉我这些银子都不见了!”
张霖听到这话,更是火气上来了,武将的脾气可不如文官那么温柔,梗着脖子也冲着贾亮吼了起来:“几十万两?末将在这广州驻军十来年,可从未见过这么多银子。
“专银看管皆是文官,大人冲我们这些武将要银子,那是要错人了!我们还巴巴的等着银子吃饭喂马修兵器呢。大人这会儿就是抄了整个营地,也搜不出一锭整的来!”
贾亮一怔,但瞬间脸就黑了。
他并非因为下属顶撞而生气,而是因为这贪墨的情况,实在太严重了。
本来他觉得,会有民乱,便是因为民众穷困。那么他上任第一件事,便是要先解决民众穷困的问题,让水患变小,让大家都有地种,有饭吃。
可如今他却发现,自己忽略的问题太多了。
贪墨,一直以来都是历史上最严重的问题。无论文官武将,皆有这样的蛀虫,让社会机器无法运转,令民众苦不堪言。
贾亮本来是想派兵救人的,谁知却发现了自己的方向,实在错了。底下的人,都有自己的职责,并非他们不去做事,而是想做也做不了。
因为贪墨,因为那些无底洞,导致文官文官没钱,武将武将没力。
贾亮的沉默,让张霖有些后怕,他吼的时候倒是吼得痛快,可吼完就后悔了。
这可是两广总督,广东广西最大的头头。文武皆管,他是犯得什么病,去冲自己的最高长官发脾气?
就在张霖两股战战,忍不住想下跪认罪时,忽然听得总督大人一声轻叹,接着就闻:“先整顿一下,把能派出去的船先派出去,只巡查不动武。若是能找到遇难者,速速回报,再做打算。”
张霖一怔,这下立马跪下领命,并起身出营安排去了。他的军师紧紧跟在他身后,一出军营感觉自己一身都湿了。
“将军切勿再冲动了,这好在是总督大人脾气好,若换了以前那个,将军难道还想再被参一本不成?”
军师一脸无奈道:“咱们在这穷乡僻壤待了十几年了,将军难道就不想挪一挪?”
张霖回头不耐烦道:“挪挪挪,年年都在催我挪。毫无战绩你叫我怎么有脸提这个挪字?如今这位看着倒不像以前几任,从他敢调军筑坝那日起,我就知道他不是京中那些废物一路的。
“如今军令在身,先完成任务再说,其余的勿再多嘴!你去把我的盔甲拿来,我要亲自出兵!”
军师一听,本还想劝,可当看到将军坚毅的眼神,心中一亮,立马回身大喊着,让人去拿将军的盔甲。
贾亮在账中枯坐,很是苦闷。听得外头叫拿将军的盔甲,心道这张霖看来是个好将,只可惜了英勇之士,要被这俗物所困。
自己堂堂总督,竟忽视了这么严重的问题,实在可恨。
懊恼了不知多久,张霖的军师打外头进来,见贾亮还在静坐,上来劝道:“总督大人也勿担心,小人即刻派人与福建那边联系,让他们顺水而下,咱们来个两面夹抄,定能找到遇难之人。”
贾亮突然想起什么,摸出怀中的玉佩看了半天,突然狠狠的拍了一下桌子,那破旧的矮桌差点应声而倒,不过好在歪歪扭扭的终于坚持住了。
“我就说!”贾亮把玉佩递到军师跟前,急忙道:“快,派人将此物快马加鞭送至福州总督府!一定要说清这是伤员身上信物,更要说清前因后果。”
军师战战兢兢接过玉佩来,又问:“大人,咱们是走水路还是走陆路啊?”
贾亮又一拍桌子:“糊涂!走水路你们有船走那么快么?”
军师赶紧道:“咱们的船是不行,可那些番商的船快啊,西班牙的番商有种帆船,只要把帆立起来,能日行千里。此去福州,若走陆路要绕不少路,至少七日才能跑到。可若借番商的帆船,咱们三日就能到了。”
贾亮忙道:“去找个可信之人来,定要那聪明伶俐能说会道的。”
军师心领神会,出去喊了个人,不多时再进来,身后跟着一半大的小子,看着才十五六岁。
“大人,此乃张将军之胞弟,张震。他从小便随将军东奔西走,最懂这军中规矩,也生来伶俐,能说会道。”
贾亮大喜,只觉得这军中还是有可造之材的,并非全是碌碌无能之辈。他招手让张震上前,一把拉起刚想行礼的张震。
“你听好,你先到码头去,找一个叫本杰明的人,让他将我家的三角帆船被你备好。你一路北上,去到福州之后,再如此这般,这般如此。”
张震一字不落的听着,听完了还复述了一遍,贾亮听他所言一字不差,心中更是大定。
“速去速回,我家的三角帆船皆有我家徽记,想来一路畅通无阻,不会有人来犯。但你且记住,定要日夜兼程,途中补给也不得超过一个时辰。”
张震回道:“大人放心,事出紧急,我这就去!”
说罢,这小将转身拿了玉佩就奔出账外,贾亮就听得他喝了一声“马来”,接着就一阵马蹄声渐行渐远。
军师走到账外目送着张震离开,这才返回账中笑着对贾亮道:“真是天助我也,原来竟是李总督的家人,这样一来,李总督就万没有不出手之理了。”
贾亮也松了口气,好在他才来这边两年,以前一直都在京中。这闽浙总督也是前年才上任,在京中与他也有过照面。他曾在李总督身上见过差不多的玉佩,只是见的不多,所以才一时想不起究竟在哪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