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长寿看了看刘星野的左右,没发现其他人跟着,一般查案,怎么也得三四个人吧。
刘星野一笑。“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有一个客人,从你这里的赌场出去后死了。”
“啊!”胡长寿吃了一惊,他以为那人是钱输光了自杀的,“刘警官,我这里的赌场规矩可是明明白白的,愿赌服输,进来的都知道这个规矩,出去之后出了什么事,跟我们赌场真没什么关系啊。”
“放心,胡老板,那人不是钱输光了自杀的,跟你们赌场确实没多大关系,那人是被杀的。”
“被杀的?”
刘星野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胡长寿一咧嘴。
“这位仁兄运气真不好,再等半个小时就过年了,这事闹的。你说那个凶手也是,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什么时候杀人不行,偏偏选今晚这个时候。”
刘星野说:“其实,那是一个日本人。”
“日……日本人?”胡长寿表情放松了不少,“那跟这年过不过的去就没什么关系了。哎,刘警官,你说这个日本人是从我们这个赌场里出去的?”
刘星野给他看从仓木身上发现的筹码。“他的衣服口袋里有这个。”
胡长寿拿过筹码看了看。“这倒是我们的筹码,那也不能说明他就是从我们这里出去的,这个筹码可能是以前他在这里拿走的。”
“他就死在夜总会后面的一条巷子里。”刘星野说。
“这……刘警官,我们不会有麻烦吧?”
如果是一般人死了,胡长寿不会担心,但是一个日本人死在夜总会后面,不知道会不会牵连到赌场。
“我估计不会。”
“那你这是——”
“那个日本人既然来过这里,我来打听一下他的情况。”
胡长寿叫来一个领班,要他领着刘星野去赌场各处打听打听。
“你告诉他们,刘警官想见谁就见谁,都得给我好好配合。”
他又对刘星野说,“刘警官,你也别老忙着工作,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怎么着也不差这一天吧。今天是除夕,你放松一下,问完话,就在我这里好好玩一下,回头我再请你吃一顿。”
他吩咐手下拿一千块筹码来。
“胡老板,你这是贿赂我啊。”刘星野说。
“这哪是贿赂,这就是过年让你玩的开心,刘警官为哈尔滨的老百姓做了那么多事,破了那么多案子,我这是代表广大市民感谢你。再说了,你老弟高升了,我还没当面祝贺你呢。”
又来了一拨客人,胡长寿忙着去招呼了,刘星野跟着一个领班走进了赌场。
看起来,仓木是这里的一个常客,刘星野把仓木的相貌和赌场的几个工作人员一说,他们都想起来了。据他们说,仓木经常到这里玩,什么都玩,每次赌的并不大,总体看来,输多赢少,最近这一两个月手气尤其不好,大概输了两千多块。
刘星野想,仓木的工资应该在一百多块,输了两千多块,应该是很大的债务了,不知道他是怎么填补这个窟窿的,会不会借高利贷?难道是他没钱还债,被高利贷的人杀了。
据工作人员说,今晚上仓木喝了点酒,和平时一样,早早就来到赌场,轮盘赌、骰子、21点,什么都玩一会儿,不过,手气还是不怎么样,输了两百多。不过,他的情绪和平时差不多,看不出什么异常来,他也没和什么人吵架。
刘星野问他们是否注意到有人跟着仓木。
几个人都摇头。
后来,门口的一个服务生回忆说,他看见一个人跟在仓木后面出去了,不过,不知道是不是跟着仓木的。
刘星野问那人什么样。
服务生说中等偏上的身高,穿一件黑色大衣,礼帽压得很低,看不清脸,一只手插在口袋里。仓木出去后,那人也跟着出去了,两人都是往东走的。后面的事服务生没有看见,因为很快有客人进来,他忙着开门关门,迎送客人了。
其他人对服务生所说的那个人没什么印象,这里来来往往的人太多,除了熟面孔,生面孔转眼就会忘记。
刘星野想这也算是一条线索吧。
他找到一个电话,给宪兵队打过去。
刘星野回到小巷口的时候,正好宪兵队的汽车也赶到了,带队的正是宪兵队代理副队长野岛。
两人打招呼,一起往巷子里走去。
刘星野介绍情况,说到死者的鞋不见了,野岛吃了一惊。
“鞋不见了?”野岛站下来,“那袜子呢?”
“袜子也不见了。”
“其他东西呢?钱包呢?”
“其他东西都在。”
野岛发愣。“星野君,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还有人抢劫鞋袜不成?”
“谁知道呢?”
两人来到尸体跟前,刘星野示意赵警官几个人可以离开了。
刘星野把死者的证件给野岛看。
“野岛君,731到底是一支什么部队,好像没听说过?”
“唔,就是一支普通的部队。”
刘星野指着地上的字母M说:“仓木临死前似乎在地上写了一个字母,这可能是一条线索。”
野岛马上蹲下来,仔细看着地上的字母。
随后,他站起身,感谢刘星野的帮忙:“星野君,现在我们宪兵队正式接手这个案子了。太麻烦星野君了,除夕夜还要跑一趟。”
刘星野伸了一个懒腰。“幸好死的不是满洲人,我也算轻松了。”
野岛笑起来。“我理解,谁也不愿意在过年的时候和死人打交道。”
刘星野和野岛告别。
他开车驶上中央大街,此时已经接近零点,街上到处都是人,放鞭炮,放烟火的,充满了过节的气氛。
当他开车经过苏菲亚广场的时候,看见广场上到处都是人,中国人外国人都有,甚至还有穿着合服的日本人,每个人看上去都那么开心。
和其他地方不一样,这里显得有些安静,不过,人们都在静静地等待着。
这时,教堂钟楼上的大钟敲响了午夜的钟声。
广场上的人们发出一阵欢呼。
顿时,无数彩条飞向空中。有的老外拿出香槟酒,举着酒杯庆祝中国的新年。
广场四周放起焰火来,一团团光束飞向空中,把夜空一次次染成彩色。
街上的鞭炮声响成一片,此起彼伏。
眼前除了焰火,什么都看不见,除了鞭炮声,什么都听不见。
整个城市仿佛被点燃了。
刘星野也受到感染,他开着车,看着眼前的一切,想到在这辞旧迎新的时刻,应该祝福点什么。
可是,祝福什么呢?
在这样的乱世,又有什么可以祝福的呢?
这时,他想起了柳伯钊的话。
他想,还是祝福我们离抗战胜利又近了一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