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得从头说起了,一开始我并没有怀疑到约瑟夫。封锁饭店那天,我在饭店的大堂里见到约瑟夫,他说他是来这里看一个朋友的,我当时也没放在心上。因为饭店被封锁了,约瑟夫无法离开,只好住下。他住在饭店里,不声不响的,和他做生意一样低调,并不引人注目,我差一点就错过了他。
但是,最后他还是露出了马脚。
斯捷潘死后,他的戒指被伊万拿走了。伊万又把戒指送给了何燕,他想收买何燕,要她对他要挟她的事守口如瓶。奇怪的是,一直不声不响的约瑟夫这时突然对那个戒指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他找到何燕,一定要买下来,第一次出价600块,后来又出到000块。
这引起了我的注意。
原因很简单,一来因为这东西不值这个价,二来是因为这戒指是斯捷潘的。
那时,我已经判断出斯捷潘就是共产国际的那个人了,那么,约瑟夫为什么会对斯捷潘的东西那么感兴趣呢?
关键是那个戒指根本不值那么多钱,他为什么一定要购买呢?约瑟夫是一个典型的商人,无利不起早,绝不会做亏本买卖,而且,他也不是浪漫的人,他怎么会愿意花一大笔钱买一个根本不值多少钱的戒指呢?
我不得不考虑他跟斯捷潘之间是不是有什么关系?
进一步思索,我便想到了,他会不会就是斯捷潘要接头的那个人呢?
据伊万交代,他从地下浴室回去后,向斯捷潘做了汇报,当斯捷潘听说是一个亚洲人和伊万接头时,马上就紧张起来,似乎觉得情况不对头。我想斯捷潘一定知道和他接头的不是亚洲人,一个亚洲人来接头,这说明有问题,所以,他才会紧张。
应该和他接头的不是亚洲人,那么,就应该是西方人了。因为斯捷潘就是一个俄国人,所以,首先我想到那个他要见的人很可能也是一个俄国人。
那么,一个俄国人为什么要到和哈尔滨来见另一个俄国人,而不是在俄国见面呢?
很显然,他们无法在俄国见面,因为另一个人是一个居住在哈尔滨的俄国人,而约瑟夫恰好就符合这一特征。当然,在远东国际大饭店里的俄国人不少,但却没有一个人对斯捷潘留下的戒指那么感兴趣,除了约瑟夫。
这时,我才意识到约瑟夫到这里来可能不是为了看朋友,而是另有目的。
我急忙去饭店的阅览室查阅了本市近一个月的俄文报纸。
通过查报纸,我发现近一个月,有一个约老朋友在远东国际大饭店见面的启事登出了好几次。我在想,这是不是就是共产国际的那个人——也就是斯捷潘发出的信号呢?共产国际以前常使用这种方式进行联络。
那么,这条启事是发给谁的?是不是发给约瑟夫的?
使用报纸联络是共产国际常用的方法,对此,南铁调查课和军部情报处都非常重视,都有专人盯着,分析每一条启事。
实际上,南铁调查课就是通过查阅俄文报纸发现共产国际要来接头的。军部情报处也是从这条启事里看出问题的,只不过他们认为这是远东情报组发出的,目的是要和花影接头。
等我看到这条启事,要比他们两家晚了近一个月。特高课对本地反日组织的情况比较重视,对共产国际这方面不够重视,所以,他们也没有发现。只不过在这次大清洗中,连奎和宋介抓住了远东情报组的人,查他们口中得知了共产国际派人来的消息,但是消息不够全面,他们只知道来人住在远东国际大饭店里,但不知道那个人是谁,他来这里的任务到底是什么也不清楚。
南铁调查课和军部情报处这两家都知道《鸳鸯茶》这首歌可能是接头暗号,但特高课却不知道,后来我才从江口那里得知,他们以前抓住过共产国际的人,那人供出《鸳鸯茶》这首歌是共产国际的一种联络方式。
所以,这两家人都派人到饭店的地下浴室里守株待兔,结果等来的是伊万。
我问过伊万和佐佐木接头那天在浴室的人,证明约瑟夫那天也在浴室里,我想他一定看到了伊万和佐佐木接头,他知道一定有问题,这里面不应该出现一个亚洲人。”
柳伯钊问:“星野,你刚才说启事已经登出一个月了,如果这条启事是发给约瑟夫的,为什么他以前没来,这次却来了呢?”
“我也思考了这个问题,”刘星野说,“这让我想起了大清洗之前约瑟夫遇到的一个案子。那天早上,一个人跑到约瑟夫家,只说了一句‘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后就开枪自杀了。这事透着古怪。约瑟夫坚称他根本不认识这个人,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跑到他家里来自杀,但我知道这件事一定和约瑟夫有着密切联系。
当我想到约瑟夫可能就是那个接头人时,我又想到了这个案子。
我想,约瑟夫以前没有来饭店接头,是因为他不想来;这次来,是因为他不得不来。
那个跑到他家里自杀的人其实是一个信使,他用自杀这种行为向约瑟夫传递了一个信号:我们知道你在哪里,如果你再不来接头,就是死。
这个信号是斯捷潘发出的,他找了一个得了绝症的俄国人来做这个信使。
约瑟夫读懂了这个信息,所以,他才会到远东国际大饭店来,因为他不得不来。
他在浴室里看到了伊万和佐佐木这两个假货的接头过程,知道这里面有问题,他就不再露面了,但他也无法离开,因为饭店已经被封锁了。”
“原来是这样,俄国人的手段确实与众不同。”柳伯钊听了刘星野的话后,思索了片刻,“那么,约瑟夫为什么对斯捷潘的那枚戒指那么感兴趣呢?”
“这就要从斯捷潘这次来哈尔滨的任务说起了。”
“你已经知道他的任务是什么了?”
“我并不知道,但我想我已经猜出来了。”
“斯捷潘的任务到底是什么?”
“这就要从八年前说起了。933年的时候,共产国际曾经筹集了一笔30万元的经费,用来支援咱们东北的抗日斗争,但是,这笔经费在进入东北后就突然消失了。当时,我们的组织、共产国际和日本人几方面的人都在寻找这笔经费,但都一无所获。
这笔经费消失的主要原因是,携带这笔经费来到东北的那个共产国际的代表突然生病去世了。
当时传言很多,有人说可能是这个代表把钱私吞了,也有人说这笔钱可能被日本人没收了,还有的说这笔钱还没有动,只是没人知道这笔钱去哪了。总之,各种说法都有。”
柳伯钊说:“这件事我也知道,当时,省委一方面和共产国际联络,另一方面组织了人手寻找这笔钱,但都没有结果,后来就放弃了。”
刘星野说:“这么多年过去了,大家把这件事都忘记了。实际上,这笔钱并没有消失,我估计共产国际的那个代表在临死前,把这笔钱委托给了一个人,让他代为保管。”
柳伯钊眼睛一亮。“星野,你是说这个人就是约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