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万回到自己的房间,心里不禁懊恼万分,如果早一点离开就好了,现在想走也走不了了。
刚才在一楼大厅,他看见了刚刚和他做了交易的于明扬,他提着一个小箱子,看来他们两人的想法是一致的,就是赶紧带着刚刚得到的东西,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可惜都差了一步。
伊万摸了摸身上装钱的信封和装钻石的小布袋,心想如果早一点离开,他马上就可以享受这些财富了,他几乎已经可以看见海滨和沙滩了,如今却被困在这个饭店里,更要命的是B4房间里还有一具尸体呢。
于明扬能证明自己去过那个房间,但他不会说。于明扬本来就是一个飞贼,刚刚做下大案,他现在不敢惹事,更何况他身上还带着印版,如果把自己供出去,他也得不到什么好处。
那么,唯一能证明自己去过那个房间的就是B416房间的那个老头了。
他到底看没看见自己从那个房间里出来呢?
或许他刚刚从房间里出来,并没有看见自己从B4出来,他叫住自己只是为了让自己替他去见一个人。
想到这里,他对老头要求他做的这件事感起兴趣来了。他一想,反正现在也没事做,不如去浴室看看,说不定能找到老头的把柄,让他闭嘴。
在伊万眼里,别人的把柄就是他发财的机会。
伊万坐电梯来到地下一层,找到浴室。
在更衣室里,他脱下衣服,观察了一下周围,然后在腰间围上一块浴巾,走进了里面。
浴室里面蒸汽缭绕,影影绰绰可以看见里面有不少人。有的泡在水池里,有的坐在水池边聊天。有两个人在水池里下棋,棋盘漂在水面上。
伊万不知道该怎么开始,他灵机一动,吹起了《鸳鸯茶》的口哨。
他轻轻地吹着,慢慢走动。
突然,水池里有人跟着吹起来。
伊万刚要走过去,另一个角落也有人吹起来。
那老头可没说是两个人哪,这让伊万有点困惑。
他停下吹口哨,轻轻地哼起歌词,他路过一个大胡子,朝着大胡子唱起歌来:
把你的照片放在我的膝盖上,
鸳鸯茶,鸳鸯茶,
你和我,我和你,
……
大胡子看着他,目光又惊又怒。
这首歌是一首情歌,在澡堂子里一个男的朝另一个男的唱情歌,难怪会让人误会。
伊万发现大胡子眼看就要发火了,赶紧走开,朝下一个目标走去。
朝几个人唱过歌以后,伊万觉得自己简直像个大傻瓜。他心里说,难怪那个老头自己不来,在这里朝人家唱这样的歌,这不是找揍嘛。
他正打算放弃时,背后突然传来低低的歌声:
附近没人倾听我们,没人看着我们,
周末,没有朋友或者亲戚来这里度假,
我们不会让人知道,
我们拥有一台电话,
……
伊万转过身来,看见一个人影从蒸汽中走过来,两人一起小声唱起来:
鸳鸯茶,鸳鸯茶,
你和我,我和你,
……
雾气里,伊万看清楚了,那人是一个亚洲人。
伊万用汉语小声说:“看在上帝的份上,不要再唱了。”
周围的人已经对他们侧目而视了。
两人在水池边坐下来。
伊万用汉语问:“满洲人?日本人?”
亚洲人说:“满洲人。”
两个人都没有开口,好像都在等着对方先开口一样。
伊万问:“你喜欢吃桔子吗?”
什么?
那人一惊,难道这是接头暗号吗?接下来该怎么回答呢?
不回答又不行,他只好说喜欢。
他心里直打鼓,不知道回答是否正确。不过,他发现对面的俄国人听了以后,没有什么异样的表情。
伊万又问:“你去过莫斯科吗?”
亚洲人想,这大概也是暗号吧。
说去还没去过呢?既然两人第一次接头,应该说没去过吧。
他说:“没去过。”
伊万说:“莫斯科的夏天和哈尔滨的一样美丽。”
亚洲人被搞糊涂了,或许这个俄国人说的不是暗号,而是随便聊聊?
他含含糊糊地说:“是吗?”
伊万不再开口了,他不知道下面该说什么,只好等着亚洲人开口。
亚洲人等了一会儿,见伊万不开口了,估计是等他开口,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可是,不开口又不行,他决定试探试探,既然俄国人说到莫斯科,他就顺着这个话题聊下去。
亚洲人说:“你是从莫斯科来的?”
伊万说:“是的。”
“来这里做生意?”
“是的。”
接下来有些尴尬,两人都不知道该如何说下去。
伊万比较机警,他偷眼看了看周围,发现附近有人好像注意他们,当然也可能是他自己心理作怪,但他知道老头让他来这里,绝不是跟人打招呼那么简单。
他发现亚洲人似乎和他一样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猛然想到,说不定这个亚洲人也和他一样,是受人委托来的,那么,他们现在已经接触了,目的算达到了,再待下去就没有意义了。
“该走了。”伊万站起来,向亚洲人点了点头就离开了。
亚洲人看着他走开,有些发呆,就这么走了,刚才算什么呢,接头还是聊天?
在更衣室里,伊万看见另一个亚洲人出来穿衣服,看那表情很自然,但伊万可以断定,刚才在雾气蒙蒙的浴室里,这人盯着他们来着。
伊万知道,哈尔滨这地方非常复杂,哪国人都有,黑社会猖獗,各国间谍活动频繁,说不定那个老头有什么背景。
伊万慢慢离开浴室。
他发现有人在后面不紧不慢地跟着他。
他进入电梯,看到那个亚洲人也走进来,不过并没有看他。
对于这件事,伊万并没怎么放在心上,毕竟这事和他无关,他好奇的是那个老头到底是什么身份。他知道现在最好的摆脱对方的方式是多和其他人接触,让后面的人不知道他到底是谁派去的。
于是,到了一楼出电梯后,在走廊上看见的不管是熟悉还是不熟悉的人,他都上去打招呼,一会儿和那个人说几句,一会儿跟这个说两句。他到二楼,进入这个房间呆一会儿,出来后又进入另一个房间呆几分钟,到了三楼也如法炮制。
从一个房间出来,伊万注意到那个跟踪他的亚洲人不见了。
最后,伊万才来到B416房间,他已经从前台打听过了,那个老头叫斯捷潘。
屋里,他把去浴室的经过告诉了斯捷潘。
斯捷潘听了皱起眉头。“一个亚洲人?你确定是一个亚洲人?”
“当然确定了,难道你要见的不是他吗?”
斯捷潘似乎在想别的事情。“一个亚洲人,好吧,你们说了什么?”
“我们只是聊了聊莫斯科呀,做生意呀,没说几句话。”
“很好,”斯捷潘拿出5卢布的钞票来,他看着伊万的西装,“你今天不当班吗?”
“当班?”伊万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想起来斯捷潘以为自己是服务生,“对,今天我不当班,所以我才有时间去浴室。”
伊万接过钞票,说:“对了,我从浴室出来后,发现有人跟踪我。”
斯捷潘的脸色变了变,有些紧张起来。“你确定?”
“确定。”
“有几个人?”
“好像只有一个?”
“亚洲人还是欧洲人?”
“亚洲人。”
这一下,斯捷潘更紧张了。
“不过,你不用担心他会找到你。”伊万说,“我在来这里之前,拜访了好几个人,在他们的房间里都呆了10分钟以上,你这里只不过是我拜访过的又一个房间罢了,那人不会知道是谁派我去浴室的。”
斯捷潘放松了一些。“你很机警,请问你叫——”
“阿廖莎,我叫阿廖莎。”
斯捷潘又抽出两张10卢布的钞票,递给伊万。“阿廖莎,谢谢你,你真是不错的小伙子。”
“不客气。”伊万接过钞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