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诺也出来,鼻音厚重:“你先收拾,我去把阮糖喊醒。”
赫连玦脱口而出:“别喊糖糖。”
他周围像是有洪流,裹挟着他掉下一个永远无底的深渊。
这深渊,他不愿带上阮糖。
他一脚踏空,便不想拉着最爱的姑娘。
一出声,他发觉自己的声音是哽咽的。
卫远寒拍拍他肩:“没事,想哭就哭,别憋着,这时候哭不丢人。”
赫连玦沿着墙壁蹲下,脑袋埋在手里,肩膀轻颤。
陶诺抽噎,她转身:“我去喊阮糖,她必须得去。”
说完,她脚步急促走向阮糖房间。
阮糖睡得不安稳,翻来覆去,一点动静就醒,就在陶诺刚刚推门的那一瞬间,她睁眼——
“妈妈?”
陶诺伸手捂住嘴巴,压抑哭声:“糖糖,我们现在要去看爷爷,你,你赶紧收拾一下。”
阮糖蒙了:“看爷爷?”
连夜赶回海市,到医院时是凌晨四点。
五月初,北方是初夏,东边天空泛起大片鱼肚白,灰白色天空被切割成一片片,撕裂的美感现在无人能体会。
的确,所有人渴望大团圆。
车刚停稳,赫连玦开门直接冲下去,四周黑黢黢,只有几盏路灯和住院部大楼灯火通明,他朝着光亮的地方大步奔跑。
阮糖一惊,喊了一声,也忙着跑下车,朝着赫连玦身影追上去。
陶诺在后面喊:“糖糖,爷爷在住院部三楼B区五号ICU!”
阮糖死死咬着下唇,迅速跟着少年,少年追着光。
“六一哥哥,你等等我!”阮糖在后面大喊,脱力一般哽咽着:“我们一起!”
赫连玦再不理智,他也能听见这些话,他跑到住院部入口,光源就在不远处,蓦地,他脚底一软,整个人跪坐在地上,坚硬的石头猛地砸碎他神经,他不受控住的哭出声。
阮糖终于追上来,大哭着蹲在他身边,想把他拉起来:“六一哥哥······你站起来······地上凉······求你了——”她扯不动,扯到一半又被带回去,整个人踉跄着倒在他身边:“······我拉不动你了·····求你了······”
她哭得越来越大声,像个手足无措的小孩子。
赫连玦眼泪顺着眼角簌簌滑下,他声音沙哑得听不出原音,在她耳边喃喃:“阮糖,我没有爷爷了我该怎么办?”
这句话里委屈,难受,难以接受,不舍,所有悲伤的情绪应有尽有。
瞬间扯断阮糖所有苦苦紧绷的神经,她控制不住的嚎啕大哭,只能抱紧了赫连玦,抽抽的说不出话。
能怎么安慰呢?
人生有酸甜苦辣事,岁月有悲欢离合歌,人类掌握得了财富,权力,所有较之低级的动植物,甚至是万事万物存在与消亡的规律,却控制不了死亡。
好冷。
阮糖身上只穿着一件单薄的短袖,早晨天寒,她哭得打冷战,一边哭一边安慰赫连玦。
赫连玦理智回笼,发觉她在抖,无言起身,把她也拉起来,狠狠抹一把脸,收拾情绪:“别哭了,我们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