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娃子快起来,快起来。”
我慢慢睁开眼睛,看到的是一张用毛巾挡住的脸,深邃的眼神让我一眼认出是老猎户李叔,我问道:“李叔,他们回来没?”
李叔用沉默回答我,我看了看四周的树林不甘心的说:“要不在等等他们?”
李叔犹豫道:“不行,不能再等了,这里全是瘴气,刚才要不是我叫醒你,可能你就醒不过来了。”
说罢,李叔从背包里拿出一条毛巾,又拿出一个水壶,从里面倒出全是药味的黑色液体,弄湿了毛巾后递到我手里说:“快,把口鼻捂住,能勉强支持一会儿,只要咱们回到石门关峡谷上就没问题了。”
说完立马招呼我尽快赶路,我往身后望了望,除了白茫茫一片瘴气外,什么也看不见。一路上李叔一言未发,脸上肌肉还时不时的抽搐一下,似乎是为了压制住心里强烈的恐惧感。我好几次忍不住想开口询问,都被我忍了下来,最后实在忍不住了,刚要发问。
忽见李叔浑身一颤,脸色大变,冲我喊道:“跑,快点跑。”
李叔见我一脸茫然的样子,吼道:“跑啊,它们来了。”
也不知道跑出了多远,只觉得喉咙火辣辣的,胸中似有一团酸水涌动,我强忍着想吐的感觉,摆手说:“不行了,我真跑不动了。”
李叔的样子也不好受,喘着气侧耳往身后听了听,冲我做了个手势,示意我停下来歇息。我这才如获大赦一样瘫软在地。
我问道:“李叔,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啊。”
李叔说:“入了石门关,谁人能生还。早教你们这些小娃子不要瞎跑,这黑竹沟里就数石门关最为危险,误入的人畜都会被恶鬼瞬间吞噬掉。”
我刚想开口,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阵咯咯咯磨牙一般的声音,紧接着整个人就被李叔从地上拉了起来,一边跑一边听李叔咒骂道:“狗日的来得真快。”
只见一团黑雾向我和李叔两人扑来,黑雾伴随着咯咯咯的声音刹那间就到了我两面前,李叔指了指前面吼道:“下边有溪流,可以通往……”
话还没说完,站在我身后的李叔突然把一个东西塞到我手里,我本能的把手握得紧紧地。冰凉的质感从手心传来,似乎是一块玉,我随即把玉放到我贴身的兜里,又把暗扣按紧,拍了拍才放心。想问是什么东西,李叔一脚把我踢飞出去,跌入溪流中。就一个呼吸的功夫,李叔整个人已经被黑雾笼罩,除了那令人头皮发麻的咯咯咯声,再也没有半点声音,紧接着我被溪流冲了出去……
我嚎叫着:“李叔。”
“小伙子,你咋啦?”旁边一个大婶儿用异样的眼神看着我问道。
我看了看四周,松了口气,也不管周围的人像看小丑一样看着我,径直站了起来,挤到车厢连接处用冷水拍了拍脸。
我摸了摸胸前挂着的玉佩,这是李叔临死前塞到我手里的。六年了,六年前我在黑竹沟一带插队,当时村里来了一支地质队打算进山勘探测绘,因为好奇,我和一众知青跟在地质队后面,而好奇心的代价就是所有人的生命,除了我无一生还。
正当我神游之际,车厢里的人们开始躁动起来,看来总算是到站了,坐一趟火车可真是要了我小半条命。
踏着昔日旧街,离开六年了,我终于又回到了这地方,也不知道我那哥们儿现在过得如何了。
刚出车站,突然腰上一紧,被什么东西戳到。
“举起手来,缴枪不杀。”
正想来个过肩摔,听到背后那阔别已久的声音,激动的眼泪差点下来了。我转过身一把搂住来人:“小刚,六年不见了。”
王刚也一把搂住我:“是啊,六年了,兄弟你可知道我有多想你。”
“走走走,咱俩找个地方好好叙叙旧。”我偷偷抹了一把眼泪,小刚是我从小院儿里一起玩到大的死党,哪怕是我离开北京六年,也不忘每半个月给我写次信,搞得别人都以为是我女朋友写给我的。
还是老地方,刘姐烧烤,唯一不同的是,六年前这地方还是个小摊子,今天已经有个门面了。
“刘姨,你看谁回来了。”小刚叫道。
坐门口理菜的刘姨抬头一看是我,笑了起来:“彭飞你可回来了,每次小刚来我这儿撸串,都感叹没有你胃口都不好。”
我笑着打了个招呼,和小刚就坐着喝上了。酒过三巡,我问道:“小刚,听说你当兵去了,现在混到什么级别了呀?”
“哎,那其实是唬你的,我压根就没去应征。”小刚说完解释道:“我想了想,我这种自由散漫惯了的,恐怕适应不了,到时候要被退回来,那可就丢人丢大了,所幸就没去。”
我问道:“那你这几年都在干嘛啊?”
小刚看了看四周,神秘道:“我在捣腾古玩儿。”
“卧槽,古董行啊,这可是这好买卖,”我说。
“其实也就是收点旧货,在潘家园骗骗那些来淘宝的外国人,”小刚喝了口酒说:“干这一行就是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的。”
我笑问:“那你开张没?”
“开了,吃三个星期没问题,”小刚憨笑道:“好货不好收,现在这些外国佬也越来越精了,不好骗啊。算了算了,别说我了,说说你这次回来打算干点啥。”
我掏出一封推荐信说:“这有个机械厂的推荐信,让我去厂子里上班。”
小刚接过来看了看说:“不错嘛,铁饭碗。”
“拉倒吧,也太无聊了,倒是你说捣腾古玩儿这个听起来不错,明儿带我去瞧瞧?”我收回推荐信说。
“好啊,明儿哥们儿带你发财去,”小刚说。
我和小刚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到晚上,直喝得眼冒金星才相互扶着,回到了小刚家里。次日中午方才醒来。我俩胡乱填了点肚子,就直奔潘家园去了。
这还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潘家园哑然成了一个小世界了,从进门开始各种摊位是看得眼花缭乱,什么玉器、木雕、字画、瓷器、陶俑看都看不过来。
小刚带着我转了一圈,走到一小摊前,问道:“老海,今儿有啥新货没?”
老海摇摇头说:“没啊,最近收的都是些破玩意儿,也就赚个稀饭钱。”
我打量了下这个老海,看起来大约三十岁,戴着金边眼镜,一脸文绉绉的样子,感觉风都能刮跑的那种。
老海也发现了我在看他,笑道:“这位兄弟是?”
小刚介绍道:“他是我铁哥们,前几年插队去了,这刚回来,打算跟我一块儿倒腾古玩儿。”
“幸会幸会,老早就听刚子说他有个交情过命的兄弟,今日一见,果然气质不凡,”老海伸出手说:“在下冯大海,这位兄弟若不嫌弃,老哥我做东替你接风洗尘。”
我和冯大海握了握手说:“小弟彭飞,以后这古玩儿行当就全仗着老哥指导了?”
王刚一听有得吃,也不管出门前吃了东西现在还饿没饿,拿胳膊肘直捅我腰眼儿,想让我答应下来。我想着初入这行,多结交些老江湖也不错,就答应了下来。
冯大海把摊一收,领着我和小刚就往边儿上那家饺子馆去了。三人落座,两斤猪肉白菜馅儿的饺子就吃上了。冯大海瞅着我吃得差不多了,才小心翼翼道:“彭老弟颈上这块玉可否借某一看。”
我心说这老狐狸感情是想打我这块玉的注意,难怪这么热情要给我接风洗尘,转念一想,给他看看也没啥坏处,正好我也想知道关于这块玉的来历,何况他这小身板,我能打他五个,还怕他讹了不成,当即就摘下玉递到冯大海手里。
冯大海笑道:“彭老弟果然豪爽。”
看着看着,冯大海脸上的笑容就僵住了,半晌才问:“彭老弟这块玉从何而来?”
“祖传的,”我回道。
冯大海笑了起来:“这块玉从这工艺上看,不是凡物啊,恕在下眼拙,实在看不出出自哪个朝代,这才出口相问,恐怕也只有我那个师兄能看出一二了。”
“你哪个师兄也是捣腾古玩儿的?”我问道。
冯大海摇摇头说:“非也,我那师兄是个教授。若是彭老弟想认识,老哥我倒是可以替你们引荐引荐。”
当晚,冯大海带着我和小刚俩人找到了他师兄陈国栋家里。陈教授看到冯大海,面色不善道:“怎么想起到我这小庙来了?”
冯大海笑道:“师兄,这都过去多少年了,还记着当年的事儿啊。”
冯大海说完见陈教授根本不搭理他,尴尬的笑了笑,走近说:“这次过来是有个问题想向师兄请教请教。”说着对我使了个颜色,我把玉佩放到了陈教授跟前的茶几上说:“陈教授麻烦你看看这个东西。”
陈教授看了看我,从抽屉里拿出一双手套,戴上后才拿起玉佩仔细看了起来,接着整个人就跟魔怔了一样,半天才说:“这是鱼龙阴阳纹,殷商时期的产物,上面还有古羌文字。若是能将这些文字破解,对于商朝的研究应该会有更大的突破。只可惜这块玉佩,似乎缺了一半。”
我往前凑了凑,陈教授指着玉佩另一面说:“你们看,这里是个暗扣,把另一块扣在上面,才会是完整的鱼龙阴阳纹。”
陈教授看着我问:“这块玉佩,你从何而来?”
“祖传的,”我说。
陈教授看着玉佩,又看了看我,问道:“能否借我几日,或者将它卖给我?”
“这玉佩能值多少钱啊,”我问。
“这块玉可是国宝,不可买卖。我拿着也是做下研究,等研究成果出来,也会上交国家。”陈教授说着看向我。
我点点头:“嗯,是得好好收藏,这块玉对我来说意义非凡,从来没想过要卖掉,恐怕要让教授失望了。”说完伸手要回了玉佩,心里却是暗骂自己没事找事,要是被这老头给告了,搞不好玉保不住,自己还得判个几年刑。
这么一闹,房间里气氛显得有些古怪,我正想告辞,就见一个年轻人风风火火的冲了进来:“不好了,老师,出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