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讼,这个月房租啥时候交?”
大清早,秦讼正点着牛毛毡往炉子里生火,隔壁的房东大娘裹着厚厚的花袄就逼了过来。
秦讼回头看了一眼,赶紧把点着的牛毛毡放进炉子里,又把劈好的木头放了几截下去。
“这周内,这周内我一定交。”
大娘搓搓棉衣袖子,看着炉子里小小的火焰道,“你就光柴烧了吗?一点煤也不放。”
“没有煤了,我就放柴做个饭,白天不在家,用不上。”
大娘啧啧两声,“那你不冷啊,晚上睡觉不冻得慌。”
“不冷,睡一会就暖和了。”
秦讼用手背抹了一把额头,四十岁的光景,只剩一片狼狈。
“过几天,我二儿子过来住了,我就回老家了。”
秦讼抬起头疑惑地看着大娘。
“啊,二小子你没见过,有点调皮,日常生活上,希望你多谦让着点。”大娘露着两排牙,看上去惨白惨白的。
“哦,那没事。小孩子皮一点很正常”
秦讼也回了一个老好人式的笑,大娘满意地点了点头。
日子不紧不慢地过了有半个月,这天,秦讼正窝在自己的床上翻扑克,这是他几十年来攒下的习惯,出门前,回家后,没事干的时候都会翻几把,看看是会遇上贵人,还是小人。
“啪!”
吓得秦讼手里的扑克都掉了,他扭着脖子看向窗外,只见从大门口涌进来一堆黄毛绿毛怪,走路跟大螃蟹似的,扯着嗓子念着听不懂的东西。
秦讼把头扭了过来,拉上了窗帘。
“诶,二八自行车”
一个鸭嗓子吊着老高的声音,接下来又听见几个跑过去的脚步声,然后就是一阵子车链子转起来的声响。
“嗡嗡嗡……嗡嗡嗡……”
“哈哈哈,你看你那死样,简直跟这破车一样破。”
“滚你丫的,骂谁呢”
秦讼非常清楚地听到了,他的二八自行车,“哐啷”倒在地上的声音,就像个老人摔倒在地上,疼痛地*着。可他,按在门把上的手,并没有转开那个门,而是按上了锁。
“干什么呢”
只听见一个沉沉的声音瞬间就结束了眼前一团乱的局面,四下突然就变得安静了。
接着是开门,关门,然后,竟然就这样没有声音了。
秦讼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呼出。悄悄把窗帘拉开了一条缝,院子里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房东大娘的房间,窗帘仍旧是拉上的,只有他的老哥们——二八自行车还倒在地上,静静地躺在那里。
秦讼又把床上的扑克收到手里,重新洗牌,手指蘸了蘸口水,接着翻起牌来。
安静的日子并没有持续多久,就像始终担心的事情总有一天会爆发一样。在这个平常到不能再平常的下午,秦讼第一次见到了房东大娘的二儿子。
“你的房租,还要拖多久?”
虽说在这里已经住了两年,但这却是秦讼第一次进到房东大娘的房间。在秦讼眼里,这客厅布置跟所有家户一样,都和暖和。
“再容我10天。”
对面的小子看起来二十五六岁上下,跟那帮子毛怪不太一样,留着黑头发,皮肤很白,五官周正,看着有些个子,估计上了一米八,长得也很结实。
“你跟我妈说的是,一周时间。上一周我搬进来,你还没给。这一周马上就过去了,你还要10天?”
对面那小子拿着添火的钩子捣着火,低着头说话,听得出,这个答复,并不满意。
“最近手头有些紧,有钱我一定尽快给你,一次给两个月的。”
室内一阵沉默,约莫有五分钟,忽然一个东西飞到了自己眼睛上,只感到一阵火辣辣了的疼,秦讼双手捂着眼睛,一抹,手上全是血。
“啊……!”
这疼痛后知后觉地爆发出来,耳边响彻的是那句:一个月50块的房租,你他妈都交不起,还活什么人!
秦讼疼得分不清方向,他睁着左眼扯开了那门帘跑了出去。
房东二儿子赶紧追了出来,拽住秦讼的肩膀喊道,“你他妈站住!”
秦讼疼得根本就说不出话来,他颤巍巍的把右手放了下来,眼睛上的血还在往下滴。
“你等着,别动,我去找医生。”
房东二儿子看了一眼,赶紧拉开门跑了出去,刚跑出去又回头指着秦讼厉声道,“听好了,别动,还有,不许告诉任何人!”
秦讼忍着痛点了点头。
大夫过来给秦讼做了包扎,庆幸的是,只是割伤了眼皮。送走大夫后,房东二儿子也回屋了,也再没催秦讼的房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