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中,他们一有机会,就抱在一起啃、舔、嘬,沙发、浴缸、卧室、餐桌都是他们的掠食场,发乎情(乎字去掉也行,还更贴切),止乎礼(反正没捅破)。他们还会谈倪爱莲的病情,说命运不公,讲他们有多么爱她。他们当然爱她啦,比以前还要爱许多——因为他们感到羞愧。
他们两人,默默地背负着荆棘前行,那荆棘是诱惑,是谎言,是背叛,是甜蜜地罪业。他们是同谋,对同一个人犯下了罪。他们决心欺骗她,希望能瞒到最后。他们贪婪地相互索取激情、爱、理解、包容,以及负罪感。对,最让他们沉醉的,就是那负罪感。面对那久病的妻子、那喜怒无常地姐姐……噢,这负罪感,能让他们始终以爱的姿态出现在她面前,仅管,这所谓地爱,其实只是出于愧疚。恰恰正是因为他们心怀愧疚,他们才能容忍她的暴躁,满足她无理地要求,逆来顺受,承受一切。他们说:让她当那高高在上地暴君吧。因为,她其实只是一个罹患癌症的,惨遭无情背叛的可怜人啊。
倪爱莲对这些一无所觉。也可能是她压根儿就不在乎——她,有一个大计划。
那是一个上午,检查结果出来了,不容乐观,倪爱莲签字同意手术,手术时间在15天后,中午,他们出去吃了顿好的,丰盛得像杀头饭似的。倪爱莲坚持不回医院,他们三人回了家。
回到家,倪爱莲领着他们进了书房,她给他们读圣经:
(创30:1)拉结见自己不给雅各生子,就嫉妒她姊姊,对雅各说:“你给我孩子,不然我就死了。”
(创30:2)雅各向拉结生气,说:“叫你不生育的是神,我岂能代替他作主呢?”
(创30:3)拉结说:“有我的使女辟拉在这里,你可以与她同房,使她生子在我膝下,我便因她也得孩子(原文作被建立)。”
(创30:4)拉结就把她的使女辟拉给丈夫为妾,雅各便与她同房,
(创30:5)辟拉就怀孕给雅各生了一个儿子。
——《圣经.旧约.创世纪.第30章》
读完这一段,她问心莲:“妹妹,你愿为我的使女吗?”(同志们,《使女的故事》呀)
张牧之腾地站起来,冲到倪爱莲身边,一把抢过《圣经》,斥责到:“这是什么馊主意?什么年代了,简直瞎胡闹。”
倪爱莲站了起来,双手叉腰,说:“贱人就是矫情!我这是在给你们老张家延续香火知道吗?这种事,上帝都同意。怎么遭?你还敢不同意不成?!”
“好,好,好。”张牧之连道三声,他翻开《圣经》开始读:
(创9:20)挪亚作起农夫来,栽了一个葡萄园。
(创9:21)他喝了园中的酒便醉了,在帐棚里赤着身子。
(创9:22)迦南的父亲含,看见他父亲赤身,就到外边告诉他两个弟兄。
(创9:23)于是闪和雅弗拿件衣服搭在肩上,倒退着进去,给他父亲盖上,他们背着脸就看不见父亲的赤身。
(创9:24)挪亚醒了酒,知道小儿子向他所作的事,
(创9:25)就说:“迦南当受咒诅,必给他弟兄作奴仆的奴仆。”
(创9:26)又说:“耶和华闪的神是应当称颂的,愿迦南作闪的奴仆。
(创9:27)愿神使雅弗扩张,使他住在闪的帐棚里,又愿迦南作他的奴仆。”
——《圣经.旧约.创世纪.第9章》
读完,他把书猛地一合,发出“啪”地一声脆响。他举起书,拟掷在地上,但又觉不妥,转而将书抱在怀中,说:“以前白人奴役黑人的时候,用的就是这套说辞。他们也说,那是上帝的意志。”
倪爱莲说:“那是他们故意曲解,但我没有。”张牧之张口欲言,倪爱莲制止了他,她抢先说:“你别没事找事,这是我跟我妹妹的事,你充其量,算个工具吧。我跟你说,你别得了便宜还卖乖。”她顿了顿,又说:“你们也知道我得了什么病。我是觉得对不起你们老张家,我自己没能力帮你延续香火,马上连那‘设备’都要被拆了。我这还不是为了你呀!”
张牧之说:“那也不能出馊主意啊。”
倪爱莲大怒,吼道:“馊主意!我好心好意为你着想,甘愿当坏人,你还怨我?这件事,成与不成,我都是最大的受害者!”她深吸一口气,说:“馊主意!我们古代有没有二女共侍一夫?有没有通房丫头?古今中外都有这种事的吧。”
张牧之说:“‘今’没有。”
倪爱莲哭了起来,吼道:“你就要杠精是吧?我跟你说,这个事,你想办也得办,不想办也得办。这个事要搞不成,我的病也没必要治了,没意思了。到时候我就一个人去游山玩水,你也别找我。玩到哪,死在哪,跟你无关!行了吧!”最后三个字吼得声嘶力竭。
张牧之寒声道:“那就没得谈了。”说完扭头就走。心莲急忙上前拉住她。张牧之扯开她的手,把《圣经》塞给她,走了,看都没看她们姐妹一眼。心莲还要去追。倪爱莲说:“让他走。”心莲只得作罢。
张牧之出了书房,忍不住想:“一个人戴着逆十字耳环的女人,要她戴着死灵之门的丈夫同另一个女人生孩子,还说是圣经里写的,这是神圣的,当真是讽刺啊。”他忿忿不平,直接出了大门,在房门口徘徊,因为他一时间也没地方可去,而且,他怕刚才那番争吵会影响到倪爱莲的病情,压根儿不敢走远。他觉得就这么站在门口不是个事儿,又觉得就这么快的、灰溜溜地回家太没有面儿,踌躇片刻,他去了车库,躺到自家车里生闷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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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开两头,各表一枝。书房里,曾心莲把难过写在了脸上,默默地看着姐姐。她其实是愿意为他生孩子的,她早就想把身子给他了,因为纯洁之身是最好的礼物、最棒的祭品,连神魔都垂涎呢。
倪爱莲把她拉到身边,抱着她,痛哭流涕。不知道,这眼泪是是为了谁、是为何事而流。心莲看着她那憔悴地样子,想着她的病情,同为女人,她觉得自己能理解她。可心莲又想:“二女共侍一夫?可到时候真的生了孩子,姐夫喜新厌旧,那我又该以何面目面对姐姐呢?”
倪爱莲之后说的一番话,打消了心莲的疑虑,并让她发现,她还是把问题想简单了。倪爱莲止住哭,对她说:“妹妹,我有一个GrandDesign。
简单地讲,这个大设计是这样的:
第一,曾心莲和张牧之睡并怀孕。倪爱莲算过,这两天是曾心莲的易孕期;
第二,曾心莲去相亲。相亲对象已经找好了(对,就是高文武),模样周正,年龄合适,工作稳定,无不良嗜好;
第三,曾心莲在安全期(事前还要吃药)和他(高文武)睡;
第四,曾心莲和高文武奉子成婚。高文武是下面的(为避免歧视嫌疑,So,我就不写他来自农村了),城里没亲人,他没钱,他家更没钱。他肯定是买不起房的,可能连彩礼都给不起(被倪爱红说中了),看起来又很老实(说明心善、好骗),能娶到曾心莲这样年轻貌美的媳妇,已经是三生有幸了;
第五,做产前亲子鉴定,是张牧之的种的话,那就大功告成。张牧之夫妇不要孩子的抚养权,她倪爱莲心也没那么大,曾心莲和高文武把孩子抚养成人,享受天伦之乐。张牧之夫妇知道有这么一个孩子就行了,也不会去接近孩子什么的;
第六,只要有了孩子,张牧之也不会再和曾心莲睡,不会再对曾心莲的婚姻、新的人生造成影响;
第七,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姐姐不能生,妹妹可以生,就请妹妹代劳呗。别的人,她倪爱莲既信不过又不甘心。婚房,她倪爱莲也准备了(以前以曾心莲的名义买了套房嘛);抚养费,她倪爱莲也准备了(她已经往曾心莲的卡里打了100万);姻缘,她倪爱莲也帮她寻到了(就是高文武咯);后代,她倪爱莲也帮她选好了(她认为,她男人的种肯定比高文武的好嘛,再说了,还可以和高文武生个二胎嘛)。
第八,就是借肚皮一用,正所谓,有事,妹妹服其劳嘛。(子夏问孝。子曰:“色难。有事,弟子服其劳;有酒食,先生馔,曾是以为孝乎?”——《论语.为政》第八章)
第九,她倪爱莲不是挟恩图报的人,当然了,这事还是要以曾心莲的个人意愿为主。张牧之也只能靠心莲去说(此处应读“睡”)服。不管怎么选,她倪爱莲都不怪曾心莲(这反话说得也太明显了)。
听着倪爱莲的大设计,曾心莲被震得久久回不过神来,她的人生,竟然已经被这个‘好’姐姐给编排得如此“天衣无缝、美轮美奂”呀。
见心莲不言语,倪爱莲说:“心莲,我知道你心里苦,我这也是没办法啊。”
倪爱莲开始掏心窝子:“心莲,你知道吗?以前我们去医院检查不孕不育,你姐夫拿的结果,对我说我和他都没毛病。我觉得他面色有异,去找医生,求了好久,医生告诉我,生不了孩子的责任在我,你姐夫怕我难过,求医生改了结果。医生讲了实情后,心里过意不去,也安慰我说,检查结果也不绝对,缘分到了,孩子自然就有了。这些年,我也是这么安慰自己的。可,该求的也求了,不该拜的也拜了,生个球!唉,生个球也好啊,唉,毛都生不出来。但我总是心存幻想,想着,说不定是时候未到呢?结果我得了那个病,生崽的设备都要被拆了。这件事上,我太对不起他了,就因为这个事,我们和亲戚朋友断了联系,老死不相往来。是我对不起他,我自己本身也无力去弥补。我思前想后,只想到这样一个办法。也许,这才是那场缘分吧,给他们老张家延续香火地缘分。妹妹,真的只占用你的肚子10个月的时间。算我求求你,你就行行好吧。”说罢,她猛地跪下,朝心莲磕头,磕得梆梆响。等心莲反应过来,也跪下扶住她的时候,她的额头已肿了一大块。
心莲抱着她哭。她在心里默默地说:“姐姐,我当然愿意给姐夫生猴子啦。我也爱他,想当她的小妻子呀。可是我也知道,你眼里揉不得沙子。今天这事,我答应你,我就会失去你和姐夫,还要和一个陌生人过一辈子。唯一的安慰就是孩子。可怀孕这种事,谁又能说的准呢?这件事一旦做了,没有受益方,大家都是受害者不说,我们叁都犯了罪啊。可是,你是我的姐姐呀,还是我的‘妈妈’,你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做得这么绝了,我只能答应你了呀,我的‘好’姐姐。”心莲哑着嗓子说:“姐,我答应你,我什么都答应你。”倪爱莲露出胜利的微笑。
倪爱莲语调轻快地说:“真是我的好妹妹。”说完,她亲了亲心莲,又宠溺地刮了刮她的鼻子。这一如以往地动作,是在做最后地暗示吗?
话说开了,承诺也给了,心莲也是觉得一身轻,她娇嗔道:“唉呀,把我鼻子刮塌啦。”
倪爱莲扶着心莲站起来,说:“这几天,我就去医院等着做手术啦。你姐夫就交给你了。”顿了顿,说:“我现在就打车回医院,你送送我,指不定,你姐夫在门外怂着呢。嗯,要不就是在车库,躺车上呢。他也就这点出息,不过,也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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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莲送走了倪爱莲,去车库把张牧之领回了家。
心莲把倪爱莲的计划告诉了张牧之,张牧之怒斥:“她疯了,你也疯了?这你都答应?”
心莲见他得了大便宜还不领情,说:“姐姐说得没错,贱人就是矫情。你得了这么大便宜,还搞得像自己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明明是姐姐最苦好吧。”
张牧之恨声道:“唯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近之则不逊,远之则怨。”(——出自《论语.第十七章.阳货篇》)
心莲见他骂自己,想着自己将要付出的巨大牺牲,炸了毛,吼道:“你装个什么大尾巴狼啊。就你清高,我们都自甘堕落,是邪魔外道,行了吧。”此话一出,她更气了,她继续道:“我就想给你生猴子,怎么啦?你是不是要骂我下贱啊?那你别招惹我啊。你和我瞒着姐姐做了什么事你自己心里没点数?怎么遭?没捅破那层膜就什么都没发生?你怎么这么虚伪呢?现在,姐姐要把我嫁出去,我就要失去你们两个亲人了,要和一个陌生人在一起了。你到底爱不爱我你到底是不是男人?你到底有没有种?孩子又不要你生,怀胎10月的可是我。我已经答应姐姐了,你看着办吧。姐姐说了,这事办不成,她就去死。那我也不活了。我们死了,就是你害死的。你说你进去了不道德,你摸我的时候,怎么没说不道德,真虚伪!现在你选吧,你是要逼死我们两个,还是让我给你生猴子?你自己说,哪个更不道德!”
张牧之知道,他等了好多年的,他筹谋了好多年的,要干的石破天惊的大事,就在于此。他用心莲的话麻痹了自己的理性,他用行动给出了答案。他粗暴地占有她、享用她,那时那刻,她在他眼里不是一个人,而是他抗争命运的工具。终究,他犯下了**之罪——铁证如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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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和倪爱莲设想的一般无二:心莲有了张牧之的孩子(验过了),嫁给了高文武(认识第七天和他上床,说是他的孩子),高文武没有房、拿不出聘礼,连婚宴都没钱办(估计也没什么人来),蜜月旅行的钱是倪爱莲以公司的名义出的。
婚后,心莲再也没去倪爱莲的家,倪爱莲也没有邀请过她,提都没有提。自那一次,她张牧之再没有过肢体接触。
而她的夫妻生活呢,一开始,高文武过人的性能力,着实令心莲沉迷,可随着孩子的出生,高文武生活的重心转移到孩子身上,对夫妻之事也就敷衍了事了。而且他也没有什么精神生活,两人亦没有什么共同语言(除了孩子,但心莲知道孩子不是他的,很不安。她说要生二胎,他拒绝了,说一个就好。),日子过得十分寡淡,回家就是休息,还有孩子、孩子、孩子,除了孩子,两人几乎没有交流。
时光沉闷如一潭死水,暗暗流逝。
孩子1岁半的时候,他们的生活再次有了波澜:倪爱莲工作时昏倒——查出胰腺癌,晚期——一周不到就去世了(苍天饶过谁)。两个因此受伤的人儿,互相舔舐伤口——后面的事,轻车熟路啦。张牧之对自己说:“这个罪呢,一旦犯了,就会被烙上印记,后面也无所谓了吧。再说呢,也可以做一定程度地弥补——把她娶回家。”云消雨歇,心莲说起了自己生活中的不如意,张牧之对她说:“3年,我要为她当3年鳏夫。之后,娶你,把女儿接回来,认祖归宗。”
心莲说:“要我等3年?这么久?”
张牧之说:“这段时间只能委屈你,没有名分啦。”
心莲笑着说:“你还是那么虚伪。”
张牧之正色说:“这不是虚伪。从法律意义上来说,我们将会在3年后结婚嘛,这是对你姐的尊重。私底下,她会理解的。再说了,纵观历史,古人真的做了什么,我们又哪里知道呢?还不是只能靠史料去推测、去猜想。”他舔了舔嘴,继续说:“也不是我道貌岸然,或者虚伪。过去不可知,未来已注定,你现在做什么,不做什么,对于未来,没有意义。《1984》知道吧,一件事,没有记录,没有证人,那我们就可以对世界说它没有发生。反之,它就是切实发生了。”
心莲说:“你知道吗?你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时,最迷人了。”说完,噗嗤笑出声来。她心里想:“算你有良心,还知道要给我一个名分。唉,谁叫我真的爱你呢,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吧。以前得到你,旋即就失去你,我本以为我仍可以找到幸福,我原本也打算骗自己说那就是幸福,可事实证明,那不是。现在又有机会和你在一起,这一次我一定不会再让你从我的生命中消失。”
心莲似突然想到什么,说:“你不介意我和他睡吧。”
张牧之说:“不介意。这是对他的弥补,也是对我的惩罚。他也真是走运,不花一分钱就娶了个美娇娘。他怕是都不知道,他赚的那些钱,根本就不够日常生活用度吧。”
心莲嗔道:“那他还喜当爹呢,哼。”她眼睛眨了眨,说:“不过他最近也不怎么碰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外面有了人。”
张牧之想了想,说:“那倒不一定,也可能是审美疲劳了——人之常情!“他做了个“你懂的”的表情,旋即摇头晃脑地说:”正所谓,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吔。”
心莲恼,拿手挠他,说:“我知道,后面还有一句——偷不如偷不到。那我走了。”说罢,佯装要离去。
张牧之哪容她离去,他把她摁住,开始了新一轮的征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