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希数了两千多只羊才睡着,大脑才休息没一会儿,他就被花卷儿拱醒了,迷迷糊糊的如同哄孩子般轻拍了花卷几下,花卷还是不安分,非要给他叫起来不可,他被吵的清醒了过来,发现房门半敞着,客厅里的光线透进来一点。
路希一开台灯,花卷就跳下了床,一溜小跑的离开了房间,路希趿拉着拖鞋跟出去的时候,花卷和杜君浩保持两米多远的距离,回头看着路希喉咙里咕哝了两声,似乎在招呼路希快来,而打着赤膊的杜君浩背靠着卫生间的门坐在地上,那个微垂着头的样子很像是睡着了。
路希赶忙上前,腰都没弯下去就闻到一股浓郁的酒气,他叫了两声爸,只得到一个含糊的“嗯”,酒劲儿当头的人连眼皮都没撩一下。
路希只得伸手拍他的脸:“爸,醒醒,别在这睡……”
话没说完,手腕就被抓住了,杜君浩终于把头抬了起来,更红了些的眼睛不悦的看着路希,似乎是嫌他吵他睡觉了,他并非真的怪兽,只是酒劲儿比常人上来的晚一点,常人是醉在酒桌上,他是回家醉,所以给人的感觉就像他喝再多也能保持最基本的理智。
杜君浩手劲太大,即使没故意使用力,路希还是被捏的有点疼,好在杜君浩没有醉的连儿子都不认识,愣了下就松了手。
“回屋睡吧,能站起来吗?”路希甩了两下手腕,不敢冒然碰他了。
杜君浩伸出一只手,示意路希拉他一把,路希咕哝着“你可别掐我了,挺疼的。”把手递了上去,用力一拽,杜君浩稳如泰山。
路希有点哭笑不得:“你多少使点力气,我自己拉不动不你。”
杜君浩“嗯”了一声,路希再用力,终于把他拉起来了,路希发现他有点打晃,有心扶一把,又觉的他没醉到东倒西歪,自己也能走,就没伸手。
杜君浩小幅度的打着晃,走了几步,停下来,回头看着他。
父子俩对视了几秒,路希猜测道:“喝水?”
杜君浩不说话。
路希又猜:“难受?”
杜君浩不说话。
路希看了看他还在滴水的头发,说:“不知道你想干什么,不说就进屋吧,小心点,别摔了。”
杜君浩皱了皱眉,还算顺利的晃回了自己的卧室,把自己往床上一扔就不动弹了。
路希拿上干毛巾,又去倒了杯水,他怕喝迷糊的杜君浩再逮他腕子,帮他擦头前先说:“爸,我给你擦头发。”
杜君浩撩起眼皮,不置一词的看着儿子,酒精让他的视野有些模糊,就像隔着一层稀薄的雾气看路希似的,但某些东西又格外的清晰,比如路希的眼神,那种包含着无奈,担心,还有些好笑的眼神并不适合十几岁的少年,这不是早熟晚熟的问题,不适合就是不适合,难道说孩子真的在他没发现的时候长大了?成熟了?想到这里,他那颗醉沉沉的脑袋竟然开始担心孩子的恋父情结会消失,和孩子恋父相比,孩子思想成熟,将注意力转向别的同性,被别的同性吸引更让他无法接受,那种该死的可能性他单是想象都会怒火中烧。
杜君浩忽然扯开了头发上的毛巾,目光有些严厉的看着路希,沉声道:“不准交男朋友。”
路希僵了僵,叹声道:“知道了。”
不是乖顺的说好,不是心甘情愿的乖乖听话,而是无可奈何的妥协,路希的语气,路希的话,到了杜君浩耳朵里就变成了这番模样。
“你不愿意?”杜君浩微眯着眼睛,那种神情让路希觉的他有点危险。
“没有。”路希无奈更甚,忽然觉的他酒后惜字如金的习惯挺可爱的,至少比当前这种状态可爱。
“没有你这种态度?你看上谁了?是不是那个姓陆的小子?路希,我警告你,你要是敢动那种心思,我就把你锁在家里。”
路希知道不该和个醉了的人计较太多,他本身也不是斤斤计较的人,何况对方还是杜君浩,可“这算酒后吐真言吧?”和“他现在不准我和男人交往,那以后极有可能逼我和女人交往,逼我结婚生子。”的念头让路希有点呼吸不畅,他抽走了杜君浩手里的毛巾,直起身道:“爸,你喝多了,早点睡吧。”
杜君浩见他要走,心里的怀疑就像被坐实了似的,他一把抓住了路希的胳膊,把路希拽坐在了床边,自己欠起了身子,手上微微施力,语气森冷:“想造反吗?我让你走了吗?说,是不是那小子?”
“你别无理取闹。”朝夕相处两年有余,他们从没起过冲突,甚至连怄气都没有过,可现在路希有点生气了,就算他脾气好,可他也是个男人,不管多温和多擅于隐忍,也不可能没有底线,而且他被抓的很疼。
孩子皱着眉吐出的指责让杜君浩的脸全冷了,手不由自主的加了两分力气,他那把子力气,别说路希,就连周展那种壮汉都会怵头,路希这下真被抓疼了,疼的没法忍耐了。
“放开我,疼……”被抓着的胳膊不敢用力往回拽,路希只能另一只手去掰他的手指,可那五根指头就跟烧热的铁钳一样,直冲脑门的痛感让路希有种就算挣脱出来也会被粘掉一层皮的错觉,而抓着的人显然不是粘他一层皮就算完的态度,路希心里一急,在他的手背上咬了一口。
杜君浩终于松了手,但他的神情不像是因为疼放开的路希,而是惊讶,路希哪敢逗留,一获自由他就跑了。
路希一路跑回卧室,关门上锁,还在门上抵了把椅子,生怕杜君浩追过来揍他,虽然杜君浩从没揍过他,可喝醉了就不好说了。
万幸,杜君浩没追过来,路希把贴在门上有一阵的耳朵撤开一点,又不放心的贴回去,再三确认门外还是静悄悄的,一点声音都没有,这才松了口气。
把路希叫醒了就回屋睡大觉的花卷抬起狗头看着路希,似在询问:你咋了?
“他这次是真喝醉了。”路希慢吞吞的爬上床,皱着秀丽的小眉毛揉自己的胳膊,虽然没被粘掉一层皮,可被掐的又疼又红,明天说不定还会紫。
花卷儿不明所以的看了一会儿,伸出舌头舔了舔他胳膊上的红印子,路希用另一只胳膊环住它的脖子,静了半晌才道:“吓的我都忘了生气了。”话落自己都被逗笑了,可那笑容里满是无奈。
转天是周一,路希上午有课,他失眠了大半宿,不小心睡过头了,起来之后连头发都没顾得梳就匆匆忙忙的去学校了。
杜君浩起的更晚,他醒来的时候都快十点了,昨晚既没吃醒酒药也没喝醒酒汤,宿醉的症状有点严重,醒了之后又浑沌了一阵才起床。
洗漱的时候,他在淋浴间的地上发现了自己的手表,伸手去捡表的时候,发现了手背上的牙印,一些零零碎碎的记忆片段被这个不算明显但肉眼可见的齿痕穿连了起来,虽然还是有些地方连不上,但已经足够刻画出一个酒后失态的老混蛋了。
“君浩,你火了。”张川打来电话,好笑的说,“有人拍了视频发网上去了,昨晚就被置顶了,点击量已经五十多万了,麻利儿过来,我老师等你半天了。”
“没空。”杜君浩捞起大衣往门外走,准备给儿子道歉去。
“没个屁!”张川拔高嗓子,“我老师那是我的恩师,真正的伯乐,别人想见都见不着呢,你敢削他面子我就削你!”
杜君浩淡道:“还有别的事吗?没事我挂了。”
张川怕他挂电话,只能忍着气说好的:“你忙什么呢?我让人帮你办。”
杜君浩直言道:“哄儿子,没人能替。”
张川哑了几秒,忍无可忍的咆哮:“他不是你儿子,是他妈你祖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