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ORRES的虚体旋转著往下落,不等掉到山洞的底端,在半空中随即摔成了粉末。眼前出现的一幕,仿佛是在空气中描绘的画像,面目五官渐渐褪色化散,最终归于尘埃,淹没在黑暗之中。
我心知这一切无可避免,迟早都会发生,但再次亲眼目睹队员惨死于非命的情形,自己却无能为力,脑海中酝酿已久的思绪便再也控制不住,剧烈的起伏波动起来。
从地上站起身子,大家对著底下黑漆漆的山洞默哀,有的人眼泪已经默默的夺眶而出,想不到TORRES到最后还是没能逃脱得掉这个厄运。
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爬行怪响声,离我们已经不是很远,不用想都知道,必定是墓胎鬼婴跟来了。这家伙十分的邪性,被它黏上还不知道会发生多么可怕的事情。
对于TORRES的死,我们什么都做不了,故人已去,幸免于难的人还需坚强的活下去。我稍微整理了一下思绪,故作镇定的同他们讲:“冤家路窄,上门寻仇来了,操家伙准备伺候。”
不语迅速从装备袋中取出信号枪,“嗵哧!”一声,将燃烧的信号弹打向了面前黑暗密布的山洞。我和葫芦则往双管猎枪中补装弹药,同时扔了一枚土质手雷给TORRES,其他队员站在悬崖的临边,等待观明地形之后寻路撤退。
葫芦早就手痒痒了,漫不经心随口就说:“许连长同志,您早就该下这个命令了,畏战情绪贻误战机,要死要活见个真章岂不痛快。”
一切准备就绪之后,身后裂谷的动静更接近了些,往深处照光,什么东西都没见到,或许那个要命的邪物隐藏在山石的缝隙中,待我们松懈不备之际趁势发难。这一战在所难免,双方都在试探,时机成熟大战一触即发。
这时不语又另外发射了一枚信号弹,我一边往枪膛中填装子弹,一边看了过去。这才发现这个悬崖其实并不是很高,顶多有十几米的落差。
山洞呈不规则的长方形形状,另一端向远处延伸,十分的深邃,视线在半道上便被巨大的奇形怪石给遮盖,无法看到尽头在哪里。
四壁犹如用利斧垂直砍切雕琢过一般,十分的陡峭,几乎没有可以落脚的地方。底下的空间巨大,一层一层的巨岩铺在地面上,向穹顶高处堆砌,显得十分的平整,观之相当的宏伟。
令人吃惊的是,在这个巨型山洞的中央遍布著许多残破的碉楼结构,残垣断壁尚存,依稀可见。光线的尽头甚至还能看到一些高低不一的佛塔之类的建筑。
再次见到地底的建筑群,我想起魑城宫崫的棺山,那样的气象蔚为震撼人心,我至今还记忆犹新。此处的宏伟壮阔大致沿袭了魑城宫崫的格局,都是巧借地底深处的空间为陵,塑造神秘的巫官墓。
不同的是,瘗魔神殿之内尽皆是高耸的佛塔,十分的壮观。虽然有些古塔破损严重,但气势仍然不减当年,反而因为古老的映衬,越发透出雄浑的神秘感。
信号弹的火花很快就熄灭了,在光线消失的刹那,我发现顺著这个悬崖的左侧峭壁,有一条古时修凿出的天堑栈道。栈道依然是依山壁而建,年代有些久远已经风化破损严重,到今时今日不知道还能不能过人。
当然我也没指望能从这个栈道下到山洞的底端,十几米的高度,布置绳索下去也就是了。我担心的是底下那些乱石,缝隙暗窟相当密集,透著一股邪气。
既然是巫官墓,这个悬崖就没那么简单了,否则这么丁点的高度形同虚设,是个人都可以垂绳下去。只能说明底下藏有不可预知的凶险,轻易而行,多半九死一生。
这时我身后的葫芦见我发呆,急忙催促道:“老默,来了,你瞧瞧那婴儿的模样,我都不忍心打它。”
我说你葫芦平时自称上打九十九,下打刚会走,这会儿却不忍心打这个小儿了。少废话,只要它一冒头,你葫芦尽管给我往死里招呼。
我说的轻松,其实当时形势非常的严峻,我每根神经都绷得紧紧的,心脏兀自七上八下猛烈跳动个不停。裂谷的深处冲出的动静早已躁动不安,除了窸窣的爬行之声外,还充斥著嘤嘤的啼哭声,这些声音一同钻进双耳之中,耳膜鼓动,让人心神随之慌乱了起来。
我让钟教授他们尽快试著从栈道上过去,到斜对面与栈道相连的天然石台上等候。那石台空旷,被一座石峰给高高顶在半空,又在我的视线范围之内,想来不会有什么危险。但我还是不放心,郑重交代,到了石台上千万别下去。
墓胎鬼婴来者不善,不将它打退,很快就会跟来,到时就更难以对付了。既然迟早得斗个你死我活,这遭来了真是求之不得,无须多加躲避。
眼见尚子他们依依不舍的爬到了天堑栈道上,横穿出一段距离之后,我才提起双管猎枪,正对那口洞窟。只见在光线照射的那片拐角背后地带黑影攒动,鬼雾缥缈。
我们几人做好了开枪射击的准备,这样僵持了一分多钟,突然从拐角背后伸出一支发白的小手掌,攀在山石之间蠢蠢欲动。
“别慌,等它露出全身再打……”
那个不知道是虫是兽的墓胎鬼婴从墓主人身上脱离,可能是因为古墓洞穴少了让它保持睡眠状态的灭魂粉末所致,跟我背袋中的祭祀心脏不无联系。我想不通的是,它如何能逃脱经象布轮的慑力范围而不化,这点实在难以理解。
就在这转念思索的短暂时间,那墓胎鬼婴终于从黑暗中蹦了出来,我们几人尚未见它真身,便是一通猛打,子弹全打进了缭绕的毒雾之中。距离稍远,也不怕它像小蛇那样,无形中将余力注到体内,死于经象布轮之下。
哪料到那鬼婴十分的邪性,在猛烈枪火攻击的情况下竟然倒趴到了洞顶上面,那些看似是它未成形的魂魄黑影咻地钻进了它的体内,云开雾散,视线一下清晰了起来。
原来这墓胎鬼婴正如传说中的那样,确实长著四手两脚三目,别看它闭目不视外物,感应其实惊为天人,密集的火线它也能来去自如不伤分毫。
葫芦不禁嘟囔道:“他娘的,这厮学到壁虎的功能了,我怎么感觉是在跟鬼魂做斗争啊。”
好在我们几人都是军人出身,相互掩护发起围追堵截的攻击,最后不语一个点射,终于在墓胎鬼婴扑到半路上之际,将其打得远远的摔到了后面。
我刚想乘胜追击将它打个稀巴烂,不等扣动扳机,只见墓胎鬼婴在地上忽然跳动,发出嘤嘤的啼哭声之后,从洞顶上掉下来,顿时暴散,由半个足球大的个体,变成许多只有拇指头大的分身,远远的看过去,地面上好像散落的全是眼珠子,谁知道有多少颗。
不语取出荧光管,掰亮了抛出去,正好落在墓胎鬼婴分身群中,借助我们头盔灯的照射,看得清楚,那些眼珠子一般的东西蠕动个不停,爬行走路向两侧散开。
我们几人大眼瞪小眼,谁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唯独在心中产生一个共鸣,墓胎鬼婴是由很多个体组成,并非只是一个整体。
这可坏事了,这东西分明是越打越多,没法将其彻底消灭,个体虽然变小,但邪力恐怕是成倍的增加,不见得我们占尽先机。
此时那墓胎鬼婴离我们仍然有半个射程那么远,但是看得格外的清楚,其中最前面的一个鬼婴,轻快地蹿来,在一块散落在地的碎石前边停了下来,忽然从圆滚状态弹开躯身,又是一个小号的墓胎鬼婴。
这厮小是小,但五官清晰可见,尤其那已经睁开的眼睛极为突出,稍时竟张开了小嘴。我们看得一清二楚,那口中两排细细密集的肉牙相互摩擦,奇怪地发出了嘤嘤的啼哭声。
葫芦瞠目结舌:“丫的,都没吃过奶就长牙了,这邪门得很呀。”
NELSON已经将土质手雷握在手上,拇指挑开了拉环,不能任由墓胎鬼婴靠近,势必要在害命的有效距离内将它们拦住。
手雷落到了墓胎鬼婴群中,一阵轰鸣,碎石被震塌了一些,但是这口山洞都是地底岩层的坚固构造,手雷的爆破力竟然也只是将碎石震落,并未引起彻底的崩塌。看来想要将洞口封堵个严丝合缝实难做到。
浓烟散尽之后,本以为那些鬼婴会被悉数炸得粉碎,哪料到,这帮不会死的小主儿,由一千成一万了,从上头哗哗的掉落下来,黑压压铺了一地,然后尽都张开了小嘴,细密的肉牙一挤,马上发出犹如蚊子轻鸣般的轻微啼哭声。
这嘤嘤啼哭声开始由一个个体发出来,听起来十分的尖锐刺耳,当下是成千上万的墓胎鬼婴齐声啼哭,听上去嗡嗡嗡只响,混沌的声音混合成一片,闻之犹如是发高烧那般,脑袋一下就浑噩不堪。
不语忽然说道:“不好,暗怀鬼胎,墓胎鬼婴是在孕育,大个体是它的虫卵,它变成小个体才算成熟。”
葫芦哇的一声就叫了出来:“什么,越长越小,越小越成熟,这完全颠倒了嘛,十分的违背自然规律。”
我顺势联想到尚子所说的“返老还童”,八成就跟这墓胎鬼婴有某种千丝万缕的关联,至于它能小到何种程度,鬼才知道。
不语在向前方开了一枪震慑之后,同我们讲,墓胎鬼婴被封冻在聚岁冰晶棺椁里面,是在休眠中孕育不息,墓主人正是据聚岁冰晶之寒,克制鬼婴无法长成成熟的个体,只要取走那颗祭祀心脏,聚岁冰晶化解,墓胎鬼婴就会苏醒。
那些小蛇以祭祀心脏为食,同时又可以让枯萎的心脏恢复血色,在祭祀心脏达到成熟,融入聚岁冰晶之中,这颗心脏才能将墓胎鬼婴吞噬。
经不语如此一说,我恍然大悟,墓中一切看似各自分离而生,实则是环环相扣,可惜的是,NELSON遭受蛊惑,误动了这颗祭祀心脏,无意中将墓胎鬼婴给释放了出来,以致于ABBOTT和TORRES枉死。
能将人体瞬间烧成粉末的,大概就是这个墓胎鬼婴了,难怪墓主人的遗愿非是要用心脏祭祀才能通过,原来是封埋著这么一个邪性的东西。
NELSON似乎领会到了我们的言外之意,悔不当初但也无可奈何,只能责怪自己,跟我们讲了一通愤恨之言。
葫芦说:“老默,快把那祭祀心脏扔过去,将那些婴儿小鬼干死,咱们就算大功构成了。”
我说你小子又异想天开,这颗祭祀心脏现在没复活,跟一个死肉球没多大的区别,如何能克制墓胎鬼婴。
不语从旁喝止:“快别争了,尚子小妹说过,鬼母眼魂要到返老还童的时候才能将它铲除,或许瘗魔神殿的地宫内才有化解的办法。”
葫芦连环扣动扳机,大伙边打便退,很快就撤到了左侧的栈道傍边。墓胎鬼婴寻著我们的气息快速尾随而来。
这时葫芦还不忘逞口舌之快:“墓胎鬼婴八成就是鬼母眼魂幻化来的……”
若仅仅是这样话,木萨早就用祭祀心脏之法铲除鬼母眼魂了,何须等那天机复现,更轮不到咱们这些闲人到访了,鬼母眼魂另有他物。或许进入下边的瘗魔神殿遗址,很快就会与之遭遇,这颗祭祀心脏十有八九是药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