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条地缝在整个夜魔神殿的最低区域,隐蔽在山壁之下,上面覆盖了不少枯石碎片,一时慌乱并未发现,是刚才石柱倾倒,重重的**才震开出的一个缺口。
事情紧急到了刻不容缓的地步,来不及仔细检查这条地缝是否适合藏身,见到妛畏魔罗一阵旋风似的扫荡谒魔神殿,性命要紧,我们也就顾不了许多,只管跳进这个漆黑的狭长空间里面暂时藏身起来。
妛畏魔罗的到来,使得如同黑浪一般的魇豸鬼虫群彻底覆灭,地面上铺了一层厚厚的尸灰,目之所及一片灰白,仿佛是炼狱之中沉积的火焰灰烬。
藏身在地缝中的大伙各自心惊肉跳,这突如其来的妛畏魔罗在风卷残云吞噬掉魇豸鬼虫之后,浑厚的移动声就扑到地缝里面,想是它嗅到了生命的气息寻来害命。
此地的位置已经看不见外边的情形,谁都不敢出声讲话,光是用眼神相互交流,最后都微扬著脑袋,目不转睛盯住了上方敞开的缺口,妛畏魔罗就要到来,即将跨过这条地缝。
也不知道是忽然起了阴风,还是妛畏魔罗的喘气声,空气波动,呼啸不止,从头顶扫过一层又一层的白灰,像是风云变幻行云飞逝。
耳中催命音符的叮叮声越来越近,每个人的神经越绷越紧,呼吸变得急促起来,要是妛畏魔罗发现此地,一脚踩下来,我们将用什么兵器与之较量。
谁都知道妛畏魔罗半虚半实之身,寻常武器根本就伤不了它分毫,此时能做的,只剩下多念几遍“佛祖保佑”了。
就在此时,一个巨大的阴影冲进地缝里面,在场除了那些晕厥不省人事的运棺客之外,其余人都是将手中刀子举过头顶,架在半空虚设防御。
忽然一阵阴风灌将进来,气流在我们之间的缝隙中疾速穿梭,好似幽灵游动,抚在了身上,登时感觉全身酥软,不寒而栗。
双目远眺出去,便见到那个巨大的阴影倾倒了下来,砰!的一声巨响,又是天昏地暗,尸灰飞荡,在谒魔神殿的高空中回旋,盘成一团激荡飞逝的白烟。
稍时那个巨大无比的黑影顺著地面压了过来,瞬间飞沙走石,不辨事物,双目睁都睁不开了。御制在心底的恐惧,大家再也绷不住,终于挥舞著刀子,嘶喊起来。
随即便嗅到了烧焦枯竭的味道,空气好像正在燃烧,水分一点一点的蒸发殆尽。每呼吸一次,都觉得是吸进了没有氧气和水分的二氧化碳,喉咙都快干裂破碎掉了。
这大概就是被妛畏魔罗吞噬时所特有的感受,体内的水分血液不断干枯,最后只能剩下灰飞烟灭的结局。
这次大概是在劫难逃了,在狭窄的地缝中抓心挠肺的难受,可什么方法都缓解不了现在的状况,此地一秒钟都不愿多呆下去,就想猛地站立起身子,恨不得从地缝中跳出去死个痛快。
空气的炙热,使得枯石都噼啪破裂,石柱更是支撑不住,一截儿一截儿的断开,从高处掉落不绝,轰隆声响彻整个谒魔神殿。
所幸我们是在凹陷地带藏身,那些岩柱倒下来,只搭在了地缝的上面,否则在别处的话,逃都不用逃,就会被崩倒的石柱给砸成肉饼。
但是有一根石柱不偏不倚,竖倒顺著地缝的走向,直压在了上面,大家矮了一个头,俯身冲地,慌忙睁开双眼再瞧时,留下的缝隙根本就出不去人了。
大事不妙,我们困在此地,不用妛畏魔罗动嘴,光是这燥热的空气就能将我们捂死在地缝里面。
大家呛成一团,羊皮灯笼和手电筒都顾不上看管,顺势丢在了地上,那几个晕厥过去的运棺客吸进这异常干燥的空气,恍恍惚惚醒来挣命,人人掐著喉管助力呼吸,双.唇干裂发白,脸上都没有多少血气了。
我张嘴也不是,闭嘴也不是,呼吸完全不能自主了,吸进这口气会干渴而死,不吸也是窒息而亡。众人都陷进了拼命挣扎的状态,用双手去刨被岩柱掩盖留下的那小小的缝隙,做最后抗命之争。
附近岩柱的崩塌声尚有余音,一个犹如枪声般的巨响冲进耳膜里边,紧接著又是连环的数次巨石倾覆的轰隆声,在这几个声音消失的刹那,响起了让人振奋的流水声。
我趴在裂缝的前端,不经意间手电筒的光线射了出去,见到那黑影从我们所在的这个浅坑中,一阵黑旋风似的退开,见到前面不远处的石柱倒塌,在和顶部相连的山岩位置破开一道裂缝,从上面洒下来淅沥的水珠。
几秒钟之后,那穹顶的一块巨岩彻底崩塌,仿佛是一个决堤的水窖,水浪冲泄下来,落地之后波涛汹涌席卷而来,很快就有水滴穿过裂缝溅在了我的脸上。
“水……水……水啊……”大家扯著嘶哑的喉咙欢呼起来……
但是这水势漫延的速度太快,此地又是谒魔神殿的最低位置,水浪奔流势不可挡,很快会把我们淹死在地缝里面。
大家都意识到了这点,赶紧捡起地上的光源,拼命地用刀子掘著缝隙边缘的荒土。好在这些土层并不结实,在生死关头都用尽了全力,终于凿出了一个可以通一人出去的窟窿。
就在此时,那水浪的余波冲进地缝之内,大家都争先恐后的一边喝水,一边掘土,同时让一个运棺客顶著流水爬出去,以便在外边拖力拉人出去。
地缝闭合没有疏浚的通道,水浪积流很快就淹到了腰杆处,这时才出去两个人。葫芦喝了许多水,奋力用刀子掘土,很快也打通一个窟窿,当先拖著不语的屁股,将他推了出去,外边的不语伸手一拽,一同把葫芦拉了出去。
地缝实在太过狭窄了,刚才混乱被人群一挤,我顺势就排到了最后,跟我一起的运棺客慌神,托刀就去挖另一边的土层。我满满的咽下一口水,大声喊:“这里挖不得,土层崩坏,上头的石柱失去支撑,压进地缝里就死定了。”
那几个刚从晕厥中醒来的运棺客受到“冰火两重天”的夹击,清醒得不能再清醒了,一个接一个地从打通的窟窿中钻了出去。
在剩下两个人的时候,支撑著石柱的土层塌了厚厚的一层,石柱往下压进来,一头已经完全抵在了地缝底层的另一端,刚才打通的逃生窟窿险些被彻底覆盖。
外边的人都急得惊叫连连,我这时候还发扬风格,死命的托住最后一个运棺的屁股往上举,这时水都淹到了我的鼻子上,从嘴巴和鼻腔中灌了不少水进腹中,刚才渴得要命,现在却是想著怎么把涨肚的水给排出体外。
最后时刻终于将这个运棺客给顶了出去,我立即扑挺身子,用手攀住了外边的一块突石,众人一哄齐手,猛地一拉,我跟个木头似的被拽了出去,身后那根石柱彻底填进地缝中。暗自惊呼:“好险我许默没丢掉一只解放鞋,差点没留住这条命。”
我以为逃脱得安,就想接著躺在水里滋润个够,不语揪起我的领子,大喊:“还不跑,愣著干什么?”
哎哟,妛畏魔罗。我这才注意到外围几个运棺客手持利器大声的嚷嚷著,好像在驱赶著什么东西。
抹掉脸上水珠,投眼瞧过去,只见得地缝的后边,从谒魔神殿的顶空漏下来一帘水瀑,瀑布很宽,但水帘很薄,能见到在水帘的背后站著一个巨大的黑影。
这个黑影不用猜都知道,必是妛畏魔罗无疑,它在水瀑背后,以山石为依托若隐若现,整个身子跟个黑雾组成似的,还在漂移,那姿势十分古怪,身影也是时大时小,忽高忽矮,跟个幽灵一般难观实其真身。
朦胧的轮廓浮现出的样貌跟魔域壁画上的妛畏魔罗如出一辙,只不过不像壁画上描绘的那般传神真实,难以用语言来描述。
它可能是怕水,被水瀑给挡住,因此才退在后边,不敢来犯。寻常人力兵器找不到妛畏魔罗的弱点,不好与之对抗,性命攸关,也就别不自量力了。想到这里,我赶紧嘶哑呼声:“快撤。”
水瀑洒下来的水流开始摧枯拉朽,但到了现在,水流往夜魔神殿四周漫延,势头已经十分缓和,水面也只淹没到了脚踝的位置。众人踏浪而行,顺著石树下的荒径往前奔窜。
在石树底下有个缓坡,水流还未淹没到这里,我们刚从水界踏上土路,往前面穿梭了好几分钟,在一个狭长的山谷中央,忽然见到二十几米外前方路径中央,隐隐约约闪出一个发着殷红暗光的奇大眼珠子。
这个眼珠子有篮球般大小,从远处看去,也看不清它的模样,就觉得像是一个巨大的眼球。不过它后边跟著的三个脑袋,正是游海川和四公那两个保镖的头颅。
这段山谷易行,大家是以百米**的速度跑步前进的,冷不丁防的见到拦路出现这么一个不同寻常的怪异景象,不由得紧急止步,又被惯力一带,不约而同地跃身飞扑出去,趴在地上目瞪口呆。
当即葫芦就胡言乱语:“哎呀,**,游老板他们是想让我们把他们的脑袋给带出去啊。”
我说你葫芦就不能说一回重点,不觉得前头那只眼珠子才是关键问题吗?他娘的眼珠子都能走路了,还带了三个家眷,它也没长腿吧,长是没长腿啊,你们看见它的腿了没有。
这时候一众运棺客都还没回过神来,惊慌中异口同声答道:“没看见腿!”
旁边的不语冷冷地说:“那眼珠子不见了。”
我再次向前面看去,那眼球果然消失无踪,连同它散发出的殷红的光芒一并不见了。不过游海川他们三个人的脑袋还在路径中央向前移动。
这三个人的头颅像是被某种东西吸引,往前边移动的时候有滚的动作,那面目翻转起来,格外的瘆人,还能隐隐约约听到咕隆咕隆的轻响声。
肖自在看得大惑不解:“许兄弟,追还是不追?”
我伸手背擦了一下鼻子说:“不追不行,这是唯一的出路啊,万一后边的妛畏魔罗跟来,到那时咱们就无以抵挡了,这是逼上梁山之举,追!”
众人立刻爬起身子,做好相互依托,排成两列,顺著山谷的两侧山体走向小步跟了上去。
在追到一个转折的山谷处,见到一些乱石竖立,路径中央,那三个头颅忽然裂开了嘴,那面目似笑非笑,透出诱惑的怪模样。
我们始终没打算靠它们很近,保持住二十米左右的距离,避免它们忽然生出凶险,逃跑都跑不过它们。我只盼著过了此地,寻个岔道绕过去,还是别去招惹这些奇形怪状的神物为妙。
可惜计划不如变化快,那三个头颅转到拐角路径之后,我们追过去两步,忽然从暗石中再次泛起红光,一缕头发一样的东西落下来,随之冒出一个大眼球。
那眼球都发白了,光溜溜的只有一只,凌空而瞪,好似在以一种言外之音召唤我们前去自投罗网。
大家怔了一下,就此止步不前,几个运棺客犯起了迷糊,小声说:“我们才不过去!”
坦白讲,我当时也很想说这句话,要不是几个运棺客说出在先,下一秒我可能也就说出这句话来了。当时的情形也不是我们神智不清,而是害怕那只鬼眼,误以为它在诱使我们靠近,心底里自然而然便有了抗拒之言,由心而发。
葫芦虽是稍有畏惧,但也不迟疑,从腰杆之间掏出焊洋手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扣动了扳机……
咔嚓……
枪没响,刚才焊洋手枪被水给浸泡,火药潮湿,哪能击发得出来。
人人暗自心惊,我也是不希望用枪去打那眼球。巫官墓不是什么东西都能用枪对付的,狗急跳墙惹恼了它冲过来拼命,不见得我们就能招架得了。
不语叹了口气,兀自对瞄著枪口的葫芦只摇头,那眼神似乎也在为葫芦没开出这一枪庆幸,暗自松了一口气。
大家彼此使个眼色,一同绷紧了心,迈着斜步小心往前行去,那眼球诡异地动了一下,眼帘一闭,凭空化开不见踪影,而那三个头颅又往前滚过去,跟在那眼球的背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