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那段通道是隐蔽在光线之中,原始状态被附近山石的重影给遮挡住,就算一寸一寸的摸过去,也未必能找准位置,而且极有可能会将人引到另外一个山谷,到那时就必定困死无疑了。
从化身之地逃出来后,跌进这段巫官墓的甬道,众人都是不知何解,完全不知道怎么到的这里。立起身子之后,小憩了几分钟,商量了相关的事宜,便顺著山谷的走向继续深入巫官墓。
重拾路径,大家分散了一些注意力,安静了一小会儿功夫,那种令人窒息的气息因为没有声音的打搅,再次笼罩在每个人的身上。
或许在场所有人都认为,巫官墓只有木萨才能保他们不被内中邪魔侵害,于是重拾话题,希冀木萨的名号以及无界舍利还庇佑在旁:“既然木萨有意将衣钵传承给地官,又何必大费周章如此隐蔽,魑城宫崫内也没有任何表明地官身份的铭文。”
这点寻常人确实难以理解,不过换个思维方式思考,也能想得通。地官秦时置畿就曾闻名于天下,崶宇玄圣相继出现,遍布各地。
到三国时就有“北校尉,南地官,东将令,西宄人”传世,并称崶宇玄圣。到晋隋之期,发展已经相当成熟,崶宇玄圣者,谁人不识为死人开疆的薨宇地官。再者,墓穴陵寝内只会埋葬有关墓主人的铭文,不表出地官的身份也在情理之中。
另外,木萨的“逆地经象轮”与伏羲周易截然不同,可谓是后两者的制衡之术,号称扭转天数,逆地经脉,若是被心术不正之徒窥得奥秘,天下崶宇休矣。因此造就了巫官墓藏匿极深,是不愿被太多外世之人所知,唯古传地官匠人知晓。
葫芦惊叹言道:“木萨这小妮子真是神通广大,后世到现在一千多年了,她都算得精准无比,比起那同一时期的袁天罡李淳风的来,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天底下竟有这么聪明的人。”
一个运棺客可能为自己的鬼瞳之眸担心,无话找话,口不择言:“可是木萨大概没想到她布置的巫官墓会害死很多人。”
顾笑之听他这么一说,立马义正辞严反驳道:“木萨是不忍心见到藏地生灵涂炭哀鸿遍野,才布置化制魔女之眼的巫官墓,所有jinru巫官墓的崶宇玄圣都是咎由自取,死有余辜,怨得了谁去?再说了,我们身患的‘天劫之疾’是封存在巫官墓的鬼母眼魂所为,又与木萨何干?若不是木萨我们恐怕早在多年前就死在鬼母眼魂的魔爪之下,根本就活不到现在。”
我怕他们这时候吵起来,急忙出口制止住他们的话头:“都火烧眉毛了,活著离开魑城宫崫再说,何必在此争执。”
葫芦在我旁边随声附和:“可莫要在这紧要关头讲些有伤和气的话,同舟共济才能走出魑城宫崫,都给我闭……呃,可以说点有利于团结的话,哈……”
我看了葫芦一眼,他壮硕的身子,这时候在我眼皮子底下晃成一张描摹的画中人,那面部扭曲得越发厉害,歪鼻子邪眼的异常恐怖狰狞,要不是听出他的话音,压根就认不出是他来。
刚才大家全部的精力都集中在寻找出口上,闲扯之间又转移分散了一些注意力,这时听到有人争吵,于是都止住脚步,以我为中心,转过脸来围成一圈。
冷不丁防的,忽然见到彼此面目怪异,还以为是见了鬼,都是吓了一跳,纷纷轻声惊呼了起来。
这幅模样别说是他们,恐怕就连我自己都认不出自己来。在场所有人有一个算一个,仿佛都带上了奇怪的面具一样,从侧边看过去就一个薄薄的影子。
肖自在吃惊地说:“看来咱们真的是进到‘徵冥怤豫图’里面去了,身子都成平面画像了。”
葫芦不相信这世上有鬼,除非让他见到真鬼,或许有可能使他害怕,见大伙面目全非倒觉得挺有意思:“兄弟们快摸摸自己的脸,看是不是平的,要是平的肯定是死了的,嘻嘻……”
这不摆明了故意作弄吓唬人吗,这时候还开玩笑,我扯了他一下骂道:“葫芦,你别在这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是不是还觉得这里不够吓人?”
巫官墓处处匪夷所思,要是单独进到此地,非将自己吓出个好歹来不可,我们虽众,但只要有一人首先惊吓到崩溃,势必影响到他人,慌乱丧失理直可就不妙了。
让我意外的是,还真别说,除了我之外所有人都在摸自己的五官面目,你一言我一语说开了:“我的脸还在……”
“哎哟,鼻子也在……”
“立体的,不是平面的,摸著实实在在的,啥都没丢……”
我哭笑不得,无可奈何地同他们讲:“都这么大的人了,你们是有多无聊,还悠哉悠哉在这鬼地方拿自己寻开心。”
总之一时吵成一片,光从声音上分辨出来是谁在说话,就别提还能认出谁跟谁的模样来了。
正说著话,忽然闪过一道阴暗的青光,这回眨眼间所有人只剩下半边身子,半张脸,半张嘴,半只耳朵、眼睛、和鼻子,也只剩下一条腿,也不知道这条腿是走没走路。
另外半边身子好端端的,就这么眼睁睁的无故消失了,看著格外的怪异瘆人。
但这半边身子好像没完全消失,我见到对面的一个运棺客,他由一个整体,奇怪地从中间纵向剥成了两半,那身影时而重合,时而分散,活脱脱变成两个活著的“半人”。
更吓人的是,那另一半人好像在跑动,离开本体来回绕著圈子没头没脑的晃荡,两个“半人”的举止极不和谐,根本不可能是同一个人同时发出的动作。
整个场面诡异至极,本来十三个人被分化成二十六个“半人”,都在那有一茬没一茬的摆动个不停,有的还在招手,谁知道他在向谁打招呼。
我以为自己的眼睛出了毛病,打量起自己来,惊奇地发现自己被一股黑暗切成两半,看上去也只有一边,而另一边似乎在跟一米之外的半个人在聊天,我脑门一热,暗自嘀咕:“没错,这里的人一个变俩了。”
深层意识明知道这也只不过是光线的作用造成的怪像,但是半人的形状瘆得人心中发毛。这种现象一生能有几回得见,有多恐怖吓人就别提了。
“哎呀妈呀,我另一边不见了……”这是一个运棺客发出的声音。
我这辈子,说得好听点才活了三分之一的年龄,可见过听过的奇闻异事数不胜数。我做放牛官那几年就曾听过,在鬼谷墟那种地方有一种仅仅属于地狱的“黑暗”,这种黑暗其实是一道魔鬼之墙,活人一旦靠近,便会被黑暗吞没。
想到这里便有些慌神,急忙将众人召集起来:“聚在一起别乱跑!”
窸窣急促的脚步声响起,大伙全部朝我这边靠拢,我立时就见到各种奇形怪状的半人朝我蹦蹦跳跳地扑来,我不由自主地紧缩成一团。
稍时感觉身体碰撞,见到两盏羊皮灯笼托在头顶,大家脸对脸围成拥挤的圆圈状,所有的手电筒一同举在一起,射向满是黑暗遮盖的天顶。
每个人的两个“半人”最终重合成一个整体,面部清晰了许多,但还是显得异常的模糊。隐隐觉得有个“神来之笔”,以我们为标本,在不停地勾勒我们的模样,一笔一画的重影印在了所有人的脸上。
我鬼使神差的乱想,不会是在画中行走的我们,被无影无形的妖魔鬼怪用笔墨作画,要把我们也画到“徵冥怤豫图”中去吧。
我还记得一清二楚,在云桥石棺上的“徵冥怤豫图”中看到自己有两个影子,这两个影子是分别从木萨的两只眼眸中发出来的,这可十分的耐人寻味,我到现在都没完全领会出其中的用意。
只是在想,两个影子指的是不是这里所散发出的光怪陆离的身影。倘若真的神乎到被某种力量将我们勾画到冰冷的山壁上,那是否是意味著灭顶之灾的降临。
就在我神思飘摇之际,肖自在忽然大声疾呼:“都别慌,这也就跟前面的视觉反应一样,都是由光线造成的。”
虽说是光线催发出这种近乎玄幻的场景,但要说丁点不害怕,恐怕连鬼都不相信。顾笑之却说:“身后围著一圈‘半人’是怎么回事。”
我踮起脚尖往人墙外围观看,在光线和黑暗的交界处,赫然立著十多个脸色惨白的“半人”。他们神思具无,垂著半边脑袋,一动不动,好像正在悄悄的围著闯入此地的我们观看。
而且这些“半人”上方显出一个半透明的身影,火苗似的袅袅的升到半空,化成了一道奇怪的白影。我见得此状,不由得暗自叫苦:“不会是魂在往外飘散吧。”
由于陷入极度恐惧之中,谁都再也管不住自己的嗓门,放开了胡嚷瞎叫,那声音在巫谷内凝聚回旋,拢出浑厚而空冥的怪声,像是叹息之声,又像是愤怒之音。
这可吓得众人立时惊呆了,都捂住了自己的嘴巴,话音戛然而止。不经意间隐隐约约听到从某处传来庞然大物行走的脚步声,同时还伴随著呼呼的喘息声。感觉空气都在微微的**著,一下子迸出令人窒息的恐怖气息。
“有个声音是不是在朝我们这边走?”
我拨开人群,将焊洋手枪攥在了手上,同时拼命的环顾四周,希望在这紧要关头找到最后一处点位,带领大家尽快撤离此地。
这时那个沉重的脚步声再次传来,声音越来越近,在听得十分清楚的时候,忽然又疾速远去,然后重新从更远的地方再次逼近。
如此往复数次,让人无端觉得,它来自另外一个空间,此时正在在酝酿著发力,准备冲破我们彼此之间薄薄的一层界限,扑到这个空间里吃掉这里所有的人。
顾笑之惊慌不已,**著声音说:“这究竟是什么东西?”
葫芦肯定地回答他:“魑城宫崫内只有妛畏魔罗能有这般煞气,它在循著咱们生出的恐惧跟来。”
也不知道这时候是谁吓破胆,发出一声:“冷静,都别怕,我们不害怕,它就找不到咱们了。”
这话虽好,但怎么可能让身处险境的人没有丝毫恐惧呢。
危急关头万不可自乱阵脚,我镇定心神,仔细寻找著最后一个点位,借用“逆地经象轮”念出口诀:寻脉点塟御八方,逆地互壆阙玄关,诛鬼封天埶崶宇,偷天行脉定生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