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4章 上山伐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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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跟葫芦吆喝着下了楼,院子里小吼吼正摇着尾巴蹲坐在雁堆旁,乖巧地睁着溜溜的大眼等我夸奖。

  “好样的小吼吼,晚上格你弄大餐吃。”我边说边伸手摸摸小吼吼的头顶,它舔舔我的手,欢快的围我转上两圈,汪汪叫唤。我的夸奖,它收到了。

  一旁的葫芦清点战利品,咋舌道:“哇,默默,十二只野雁呀,你枪法还真不赖。做雁肉干巴,够吃个把月哒。”

  我回头仔细一想,顶多也就打下五只野雁,何来这许多。估计小吼吼分不清哪只是我打下来的,地上掉的雁子不管是谁家的,见着只管通通给拣了回来。

  正在此时,听得吵杂声由远及近,无疑是讨要雁子的人来了。葫芦会意,伸手胡乱抓了五六只雁子藏到稻草垛子底下,装出一副事不关己己不操心的表情。

  几个怒气冲冲的人闯进我家院子里,领头那位正是支书的儿子文不语。其中一个首先骂道:“许默,我见你家烂狗把我们几个打下的雁子都拣了,快还来,少说三只。”

  在我看来文不语虽是支书之子,生于领导家庭,却无大将之才,难以服众,给他十个胆也不敢冲撞我跟葫芦,依现在的情形,是仰仗身后乌合之众,强当出头鸟。

  我看他们义愤填膺,那三只雁子还给他们也就是了,但骂到小吼吼,我气就不打一处来,现在别说三只,一根雁毛都不给。正想动手,却被葫芦赶在了前头:“打狗看主人,敢骂我家小吼吼,信不信老子捏死你。”

  葫芦脾气暴躁,吃软不吃硬,是出了名的活太岁,谁不怕他三分,如此撸起袖管攥紧拳头,大踏步上前,就欲揪谁打谁,文不语身后几个混混还不都吓得往后退。

  出人预料的是,唯独文不语寸步不让,好言劝道:“大家都是乡邻,何必相互为难。我们只要三只,已算小数,你们还占了大便宜,嫑不知好歹。”

  在这方圆百里地村落内,只要是专横跋扈,游手好闲之徒,我跟葫芦都自恃揍过了一遍,唯独未曾与文不语交手。

  文不语人如其名深不可测,话不多,大家都叫他”蚊子“,他也不反驳,兴然接受了这个外号。他相貌堂堂,十里八乡出了名的“胜潘安”,人人道他长的俊俏;且喜读书习字,整日书不离手,自有博学多闻的派头;做派也十分耿直,少与人有争端,大伙便只道他是个懦弱的儒生,都不与他为难。但今日所见,蚊子绝非之前印象中那般唯唯诺诺。

  葫芦见面前文不语挡住去路,大骂“百无一用是书生,我是流氓我怕谁”,便挥拳往文不语脸上打去,顿时拳脚飞舞,你来我往之间,他俩这架算是掐得热烈了。

  不料文不语身手了得,拳脚数招,竟险些将葫芦放倒在地。葫芦大意失去先机,心知不妙急欲跳开躲避,正想往回踹他小腹,腿还没抬起来,文不语已经逼近出拳。

  这一拳虽伤不了葫芦,但难免让他失去重心,往前扑出去见一招“狗抢屎”,实在不堪得见。我急忙飞踢出一脚,想逼文不语收回劲力,怎料他使得一记“倒挂金钩”,躲过我一脚的同时,反倒把葫芦踢得撞向了墙头。

  但是我一招落空,跟着便已追踢一脚,文不语闪避不及胸口中招,倒身即地,又以一招“乌龙纹柱”翻身而起,稳稳的站在旁边,优雅的拍落粘在胸口的灰尘,刚才那一脚好像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而葫芦就显得十分狼狈,跟贴到墙里的纸人似的,半天不能抽回身子。

  这一切只发生在三十秒内,众人看罢一脸愕然,都不敢相信文不语会有如此凌厉的身手。就连葫芦都惊讶得丧失了“不死不罢手”的脾气,反观自己的肩头,不知道刚才是如何挨了那一脚。

  文不语闻我跟葫芦非是善茬,心知动了手便无要回雁子的可能,便说:“算了,不跟你两一般见识,为一只雁子大打出手非好汉所为。”说罢转身离去,身后几人见没捞到好处,也只得悻悻而去。

  以往我跟葫芦打了胜架,还须加以鄙夷的笑声继续摧残敌人的心灵,可这次无论如何都笑不出来了,赢的太不光明磊落。只好心气低落的简单收拾工具,上山赶生产队伐木,休提这次有点龌蹉的胜架。

  山上一望无际的绿色林海起伏不绝,林中有生产队趟出的一条小道,我们顺着小道曲转几回,赶上了生产队。伐木场在临江的悬崖边上,伐下的木料用麻绳捆绑到一处,推下悬崖落入江中,另一拨生产队会在龙水江下游打渔接应。生产队专门制作了钩江中木料的铁爪。铁爪扣住麻绳,把木料拖上岸。

  伐木是件苦差事,许多树木的浆汁有酸腐蚀性,落到身上能致皮肤起疹。本来就没多余的衣物,伐木后连一件干净的衣服都没的穿,上集市就跟叫花子差不了多少。

  丛林中野果子极多,随随便便能找一袋子,打包回家不入生产队的账,不公摊,谁拣到算谁的。这里有个不成文的规矩,野果子必须做完活后才能拣。我跟葫芦脸皮厚,反其道而行,到了山上先不着急砍树伐木,专挑味道好,个头大的果子吃饱存够再说,后来生产队只能拣我跟葫芦看不上眼的剩果子了。

  葫芦围着一棵笔直粗壮的冷杉转了好几圈,黠笑对我说:“就弄这棵,格要得?”

  这棵冷杉少说有三十来米高,几年前就没人敢挑它砍,我跟葫芦勉强能把树干给抱圆。我对葫芦说:“格能拣细点的砍?这么粗得砍到猴年马月。”

  葫芦却说:“太细,生产队那帮老爷不收,回头还得再来,不如弄个以一敌五的。省的支书说我俩好吃懒做,不为社会主义新建设添砖加瓦,有损公社的名声,开会还不把你我两家批到天桥底下克。”葫芦说得头头是道,我不禁连连点头称是。说干就干,两人学李逵操起板斧只管往树干上抡。

  冷杉质地密实坚硬,尤其是这种老树,跟石头似的,一斧子下去,树伤一万也自损八千,振得手心生疼发麻,只能吐两口唾沫缓解。如此砍了三个多钟头,手心老茧都破了皮,累得满头大汗,最后竟瘫倒在地,抽起烟来歇神。

  我说你出的什么馊主意,竟拣粗的砍,蚂蚁搬大象忒心厚,你看人家早砍倒两三棵了,回克准被支书收拾。

  葫芦喘着粗气,吐吐舌头说:“早干嘛克了,也没见你拦着嘛。下次还是你这狗头军师做决定,省的自己智商不够还赖我出难题,嫑指望我。”

  我也实在累得够呛,说话都费劲:“这是体力活,跟智商没多大关系。照这菲砍下克,天黑都放不倒这棵冷杉,就等挨批得了。”

  葫芦吐吐烟雾不同意我的观点:“这叫破釜沉舟,一将功成万骨枯。这棵树岂是人家那烟筒小竹可比。得追求质量,数量不重要,明明白白的智商问题嘛。”

  我无可奈何赞道:“葫芦同志,你觉悟高嘛,党和组织就需要像你这样的有为青年,知识分子,公社美好的未来就托付给你建设了!”

  两人说话间,扛了伐木锯架到树隙上,一人一边,来回拖拉锯条,比用斧头砍是快了许多。待日头正中,总算把树干削缺了一半,收工前必能将这棵冷杉放倒。就在此间听到叮当的敲打声,村长“鸣锅”通知休息吃午饭了。

  葫芦觉得下山吃饭路途漫漫,不如在山上打点野味吃,我自然同意。山林中多有野物藏身:野鸡、野兔、獐子、马鹿、麂子、狍子、山雀等等,无一不是美味佳肴。可在山上转了半天野鸡野兔见到不少,苦于没带枪,用石块又不好使,稍微靠近,猎物早发觉跑个没影。

  葫芦追丢几只野兔,一屁股坐在地上垂头丧气大发牢骚:“老天啊,生产队规矩咋个这菲多,还不让带枪上山,一梭子的野兔都跑光了,叫我饿着肚皮干活不成。”

  我自不必理会葫芦,取出一根尼龙绳,一头系于短棍上,另一头打个结放石子。手握短棍甩动,绳子结头上的石子即能飞打出去,距离打的远,用习惯了准头高,打野鸡野兔搓搓有余,这便是猎户善使的“绳枪”。

  葫芦见我三两下制个绳枪出来,眼睛大放光彩:“哎哟,这家伙我见过,不就是西藏乌朵嘛,我咋个没想到呢”说着将绳枪抢了过去跃跃欲试。他试了几次手,偌大的树干都没打中,嘟囔着嘴对我说:“这哪点行嘛,抽牛赶路还管用,打野兔我只能哼哼歇了。”

  我领头翻过一小山沟,见不远处一只野兔在从林中溜达,可怜它即将成为我的肚中餐。葫芦跟在我身后,见野兔尚且活蹦乱跳,却已垂涎三尺,低声对我说:“默默,你这招失效,可就算饿死个仙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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