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女殿下,好久不见。”安格玛微微欠身行礼。
“好……好久不见,”吉安娜站在他面前,不知为什么,竟有些紧张到语无伦次,“我……听说你在暴风王国出了事,很高兴看到你平安归来。谢谢你说服我父亲不再对卡利姆多出兵。”
“只是顺手而为,毕竟这个世界已经无法再承受任何内耗了。”
安格玛将吉安娜的窘迫看在眼里。
对曾经的他来说,吉安娜是一个伴随着悲剧成长的领袖,由于承担了这个年龄不该承担的、能力范围之外的沉重职责,又身处艾泽拉斯近代最可怕问题的旋涡正中心,而导致苦难常伴己身。
如今他已不再像以往那样看待吉安娜,究其根源,一方面是阅历使然,一方面,也是自己的视野高度已与以往截然不同。
这样的女孩,这样的领袖,在浩瀚无边的无垠止境中,在众多同样承受着苦难,失去了所有方向的种族中何其多,并没有多么特殊。
对他来说,现在的吉安娜,只是一个与自己有旧,天赋异禀,而且心怀善念的凡人法师和领袖,仅此而已。
吉安娜很好奇,怎么几个月没见,安格玛整个人的气质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绝不仅仅是发色带来的直观感变化,更是一种由内而外的……
吉安娜说不清楚这种感觉,但对方深邃的眼神,仿佛拥有令人沉沦其中的魔力。
她觉得此时站在自己面前,和自己说话的,不是记忆中的安格玛,而是学徒时期曾有幸见过几次的肯瑞托议会缔造者,克拉苏斯大师。
克拉苏斯是一名高等精灵,但谁也不知道,他究竟活了多少个年头,那双眼睛里充满了历经漫长岁月积淀而出的智慧,以及无尽的人生阅历。
现在安格玛给她的感觉,就和克拉苏斯大师很像。
不,比克拉苏斯大师还要夸张。
最终,或许是没忍住,或许是希望找到话题缓解尴尬,吉安娜发声问道:“你的头发怎么了?”
“岁月的代价。”
安格玛微微一笑,简短地答道。
吉安娜再一次陷入窘迫,她其实很想问问安格玛这段时间都经历了什么,却不知道为什么,心底有种恐惧感,就是说不出口。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传送魔法特有的轻微爆响,吉安娜回头望去,只见在湛蓝色的魔法光辉中,一群暗夜精灵出现在了营地中央的传送魔法阵列里。
这些暗夜精灵约摸十几个,服饰风格和曾与自己在海加尔山并肩抵抗燃烧军团的暗夜精灵截然不同。他们穿着散发出强大魔力气息的法袍,上半身点缀着精美而不失防御功能的甲片,手持双头的月刃,坚毅的目光一看便知,绝对是精锐里的精锐。
这些人让吉安娜联想到了达拉然的战斗法师,但似乎又比战斗法师们还要强大,显然都是护卫或随从,簇拥着为首那名容貌姣好,身材高挑,气质出众,任谁看上一眼都绝不会忘记的女性暗夜精灵——而且她显然也是一名法师!
吉安娜忍不住楞了一下,因为她能清楚感受到,从对方身上传来的魔力气息,即使已经被有意压低了,可却仍然无比磅礴。她从来没有在别人身上,察觉到过如此可怕的魔力气息。
迥异的服饰风格,强大的魔法气息……
眼前这些人的身份,已经不问自明了。他们是苏拉玛城的暗夜精灵!
而为首那个美丽的暗夜精灵的身份,恐怕也呼之欲出,绝对是某个大人物。
“艾利桑德,你长大了。”耳边传来安格玛的声音,听起来似乎很是欣慰。
吉安娜一愣,艾利桑德?
那位就是传说中的苏拉玛城大魔导师,经历过上古之战的艾利桑德?
这段时间,联军中可是流传着许多关于这位神秘法师的传说。吉安娜也由此知道,原来世界上还存在着这样一位早已突破凡人极限的强大法师。
可……
安格玛怎么这样和这样一位传说中的人物说话?
就在吉安娜惊讶间,苏拉玛城的大魔导师已经快步走了过来,眼中噙着喜悦的泪花,伸着双臂,像是迎接外出已久的恋人一般,一把将安格玛拥在了怀里,而后便毫无仪态地哭泣了起来。
“你终于回来了……”
“别哭,别哭。一万年过去了,我的小艾利还是一点没变啊。”安格玛笑着摩挲着这位大魔导师的后背,就像哄孩子那样,轻声说道。
看着这不可思议的一幕,吉安娜宛若石化。
他……他们是恋人?
这怎么可能?
一万年前?他们在说什么?
“你真是把我骗的好惨啊,你还说萨拉塔斯是你的妹妹。结果人家根本不是,而且你还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偷偷和艾萨拉好上了,对不对?”
在吉安娜震惊的目光中,艾利桑德竟一副小儿女姿态,半是嗔怪,半是埋怨地一拳打在了安格玛的胸膛上。
“前面一个是善意的谎言,后面一个……唔,我好像找不到理由为自己开脱。”安格玛揽着怀里的艾利桑德说道,脸上笑意更甚。
艾利桑德破涕为笑,又是一拳打在他的胸口上。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就这样完全把吉安娜晾在了一旁,也丝毫没有顾及她的感受。
吉安娜只觉得无比尴尬,再在这里多待哪怕一秒,反倒成了自己有失礼节。这种由内而外的退缩感,甚至远比听闻那一个个传说中的名字带来的震惊还要强烈,她不由满脸通红,竭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连话也没有说,就逃似的离开了主营地。
站在主营地门外,连门口值守的那两个高大的龙人守卫,都成了尴尬的根源。吉安娜莫名担心,这两个和自己毫不相关的生物,将自己的尴尬举动都看在了眼里。
她回头一望,结果却发现,原来就连那些苏拉玛城大魔导师的护卫,都没看过自己哪怕一眼,自己被完完全全,彻彻底底地忽视了。
就像是空气一样,没有被人关注的资格,一点也没有。
望着搂抱在一起有说有笑的安格玛和艾利桑德,吉安娜心中五味杂陈。
是羡慕?是嫉妒?还是在那位不论容貌、才华,能力和地位都远在自己之上的大魔导师面前自惭形秽?亦或是对安格玛的漠视感到伤心?她自己也说不清楚这种感觉。
一只手不知何时抚上了自己的肩膀,直到觉察到肩膀肌肤传来的热度,吉安娜才回头望去。
一位约摸三十一二岁,容貌却保养得极佳,眼中散发着智慧之光的女人,正站在身后对自己微笑。
吉安娜倒吸了一口凉气,急忙行礼道:“啊,艾格文女士?抱歉,我……我……我没觉察到您的到来。”
在海加尔山之战中,她可不止一次见过这位传说中的提瑞斯法守护者,也见过对方两种不同的样貌——符合真实年龄的苍老,以及得到一滴永恒之井的井水,恢复青春的交好容貌。
艾格文微微一笑,百感交集地看了一眼营地里的安格玛,回过头来,对吉安娜说道:“姑娘,想听听先知的故事吗?”
“先知?”吉安娜只觉得对这个称谓感到莫名的熟悉,转而想起了海加尔山之战中,部落一方及暗夜精灵对安格玛的尊称。那时她便察觉到了什么。
艾格文朝安格玛努了努嘴,“就是那个负心的家伙。一个领导这个世界两次战胜燃烧军团,在一万年中孤独地守望着这个世界的‘伟大存在’。”
吉安娜目瞪口呆。明明很难把提瑞斯法守护者口中的先知,和印象中的安格玛结合到一起,可却觉得,这一切似乎有些“不合常理的合理”。
她最后看了一眼营地里的安格玛。
她也不知道自己心里的复杂情感缘何而起,但她至少清楚地明白了一点,那就是如今的安格玛,已经是自己注定穷尽一生,都只能仰望的存在了。
“好。”
……
看着怀里的艾利桑德,安格玛笑得跟一朵花似的,某种古怪的成就感油然而生。
这算是自家有女初长成吗?
唔,好像也不能这么说……联想到两人的关系,安格玛觉得这种说法还是太怪了。
不过,说一千道一万,他都感到无比庆幸,因为历史的改变,正史中的“夜之子”并没有出现。苏拉玛城的暗夜精灵,仍旧是暗夜精灵,没有魔瘾,没有故步自封,没有脱离暗夜井就生存不下去的事情……
他的小艾利,还是那个漂漂亮亮的大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