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香君仍然拽着柳幽叶的手，紧紧地，甚至有些无赖。他的双目盯着沈斌的方向，心脏跳动得越来越快，一种被吞噬的撕裂的疼痛袭上脊背，他的大脑。
千万不要在这个时候崩溃，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不能让那些人白白牺牲！
就在这个时候，沈斌的手高高举起，一直包围着他的光晕逐渐变得稀薄。原本在空中叫嚣的长衣人忽然碎裂，柳条从他的体内爆发，向四周扩散。
“怎么回事？”柳幽叶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而秦香君已经微笑着松开手，拍拍她的肩膀，说道：“你不是等急了么？现在时机正好，开始反攻吧，我家傻里傻气的猫丫头！”
“你，别推我。”柳幽叶皱着眉头，好像随时都有可能将秦香君扔出去。
“好好好，这个，刚才是你很着急不是吗？记得先救沈帅哥。”
“他来了？”虽然擦身而过，但是，当初支配身体的并不是柳幽叶，她又怎么可能记得。后来，面对着诸多无辜者变成骷髅们的美餐，关心则乱的她又如何能够保持一贯的作风，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呢？
“笨！快点儿，不然要是帅哥挂了，咱们就肯定没办法解开阵法了！”秦香君很奇怪地苦口婆心，让柳幽叶甚是看不惯，可是，能救一个是一个。柳幽叶一跃而起，冲出秦香君做的结界，直奔沈斌所在的长椅而去。沈斌睁开眼睛，柳幽叶已经扶着他四处躲避骷髅兵的攻击。沈斌又喜又悔地刚想张嘴打招呼，一道红光掠过他的肩膀，在异常空间里的伤口忽然爆裂，鲜血肆意迸流。
“你受伤了？”平静的话语里透出无比的关心，也许只有与她相处很长时间的人才能够懂得这种与众不同的关心。
“没什么。”沈斌已经痛得呲牙咧嘴，可是嘴上的功夫一点儿都不放松。“你可算看见我了，机器猫，我是不是……很……”柳幽叶带他跳入结界，点了止血的穴道，扔给秦香君。由于失血过多，柳幽叶点穴后，沈斌很快陷入昏迷。一声惨叫，刚才还气势汹汹的长衣人的身体瞬间被无数柳条刺穿，浑浊的液体从身体被贯穿的孔缝中窜出，撕心裂肺的惨叫从第一声开始就一声高于一声，一声胜似一声，叫得断人心肠，叫得乱人意识。原本在抢掠屠杀的骷髅竟然停住了步伐，仿佛听到了什么特殊的咒语，一个个瘫倒在地上，化为粉末。只是那人没有死去，一声接一声的惨叫证明了这不可思议的现实：在被撑出了几十个洞的情况下竟然没有死去，这并不是一般人能够承受的，因此，柳幽叶已经认定：这个人必定不是寻常的生物。
秦香君吃惊地看着那人，显然有些难以置信——沈斌什么也没有做，竟然可以凌空地让与那人合体的柳树发生变异，主动攻击自己的宿主。也许，是猫丫头的本事？可是，在看过柳幽叶程度上稍有衰减的惊讶表情之后，秦香君认定，发生这样的异变主要因为沈斌的出现。
无论如何，救人要紧。本着这样的想法，柳幽叶虽然惊讶了几秒钟，但是手底下并没有丝毫停滞，立刻着手帮沈斌止血。在几根银针减弱了沈斌的疼痛之后，她总算放下心，问道：“那人怎么了？怎么会这样？”语气显然是出于关心。
“喂，我又不是他的什么人，怎么可能知道？我连那人是谁都一点儿头绪没有，还问我这么抽象的问题？开什么玩笑呢！猫丫头，你是不是脑子进水了？我只能告诉你，我们现在的敌人不是人类，而是有着人类外表的傀儡。”刚问了两个问题，就得到了秦香君的一阵挖苦，柳幽叶仍旧波澜不兴的表情，低下头，敛气，准备进行下一轮的进攻。由于路程过远，刚才地下室的激战早就消耗了她很多的体力，加之最近为了和道人的约定没有得到很好的休息，方才她救沈斌花了不少的气力，虽然柳幽叶急于解救其他人，但是不知道以后还会遇到什么，而且骷髅的威胁已经消失，现在唯一的敌人也失去了战斗了，迅速养精蓄锐成了必要的过程。
“香君，我～求你救～救她。”沈斌强撑起眼皮，拉住秦香君的衣袖缓缓地哀求道。
“救她？别开玩笑，你没看到她指挥手下害死了多少无辜的围观者？”秦香君没好气地反问道。“猫丫头的脑子不正常，你的脑子更不正常。说，你小子是不是和那人有什么猫腻？说出来，对大家都好。莫非，你认识她，跟她的关系……”秦香君洞察一切的眼睛幽幽地发着光，他的嘴角带着笑纹，令沈斌不寒而栗。
“她～就是～婉～昭。”沈斌犹豫了一下，继续说道。“她救了我，不然她自己也不会～变成这个样子。我～求你～救救～她。她，她～让～我……”沈斌还想继续说话，可是又是一阵眩晕，他的舌头打结，什么也说不出来，头垂向一边。
“婉昭？不就是他的小＂ｑｉｎｇｒｅｎ＂儿，我们在乌镇看到的那个魂蛊？怎么又来了？本少爷见鬼见多了，也没见这么难缠的呢！看来，我得把买魂蛊的老匹夫抓出来问问话了呢！没准儿，上次的事情也能顺手了了呢！哈哈，我看你……”秦香君的脸庞似乎开了千万朵牡丹花，笑逐颜开的模样一点儿不像面临着很大的挑战，在面对残忍的敌人。“喂，别嚎了，我知道你是谁了，脱了那个落伍的大袍子，我们来认识认识。诶？”秦香君回头看向那个长衣人的时候，目光单单落了空，刚才的惨叫已经平息，一张扭曲的脸出现在他们的面前。“果然是她？”
“不全对。”柳幽叶冷静地回答，她的表情从来没有如此严肃过，甚至有些过了头。秦香君侧头看着他，饶有兴趣，却不像刚才那样笃定。
“你知道这个人是谁？猫丫头，你那个笨脑子里面又在想些什么东西？敢在鲁班门前弄大斧呢！我看你有多大本事。”
“她，我们都认识。我不清楚她究竟过去是不是叫婉昭，但是她现在的身份是~~谷释。”惊爆的消息让原本眉开眼笑的秦香君一阵郁闷。
“你……该不会弄错了吧！那么漂亮的大美女可是人啊，什么时候变成没有生命的傀儡？”
“她是式神。绝对没有生命，只是~可能出了点问题。”柳幽叶头一次变得吞吞吐吐，慢慢地说出了自己的推测和结论。“我曾经无意间探了她的脉搏，没有人类的跳动，甚至连命门都没有反应。其实，我早就怀疑她，可，你也看到了，沈斌……”
“嗯，你对那小子还真是不错呢！哼哼，既然知道了果，让本少爷来探知此事的因吧。接招！”秦香君银扇一抖，从里面飞出许多道道丝线缠住谷释的身体，接着他默念咒语，一道闪电连同震耳欲聋的霹雳砸向敌人。长衣炸裂，谷释缓缓落地，柳幽叶转移身形赶忙接住她。秦香君的嘴角显出阴险的笑容，柳幽叶瞬间感到有什么不对，仰面观看，只见秦香君不知何时换上了雪白的法师服，执扇凌空飞舞，与大柳树战作一团。雪白的身影在发红的柳树旁来来回回，柳树惨叫着，许多人的哀嚎混合到一起，成为震耳欲聋的武器，砸向旁观者，而秦香君竟然没有一点阻拦的样子，却更加幸灾乐祸地巧笑：“多好听的乐音，叫吧，叫吧……”
“不对劲。”柳幽叶将谷释放到地面上，小心翼翼地将她安顿好，迅速止血，并插了几根针安定身体状况。“下面有人，你想干什么？”她在缓冲了多次以后来到秦香君的身旁，紫月光辉四射，直冲秦香君。“怎么回事？”柳幽叶紧紧抓住紫月，双手颤抖，尽量不让紫月伤害秦香君。而他似乎没有看到，自顾自地与柳树周旋，他双目通红，表情狰狞。
这样可不行。
柳幽叶杏目圆瞪，紧捏紫月偷偷溜到秦香君的身后，一掌打在他的后脑，拎着领子扔到结界中。
真是给人添麻烦，不过，他怎么变成这副模样？现在还没有空想这个。
柳幽叶俯下身子，瞳孔立刻被眼前的景象弄得惊呆了：谷释早就爬了起来，用灵长类生物最初的行动方式向着柳树留下的坑洞行进，随手抓了被骷髅撕碎的人体碎片往嘴里猛塞，凌乱的长发披散在四周，早就血迹斑斑的外衣破碎不堪，如果不是见过她正常的模样，谁又能将她与善良可爱有些刁蛮的谷老师联系到一起，形容现在的她的最好形象是一个许久不曾进食的饿鬼。她的身上仍保留着柳幽叶施治时留下的银针，在紫色的月亮下闪着妖异的光彩。柳树在空中盘旋，像是在搜寻什么东西，毫无悬念，它正在搜寻的东西就是脱离它控制的谷释。
事不宜迟！
柳幽叶沉下一口气，拔剑出鞘冲向柳树。紫月的霞光红透了整个天际，也不知是从哪里来的力量，原本赖在天空的紫色月亮被驱赶得失去了强势的外衣，一溜烟不知躲到哪里去了。与此同时，一个红色的亮点在柳树的体内熠熠生辉，像是在告诉她，柳树的弱点。柳幽叶不假思索地冲了过去，不管是不是圈套，只要有一丝希望，一点线索，她都不会放弃，不会放过，哪怕是粉身碎骨，也要保住其他无辜者。她的身体如离弦的利箭冲向发亮的红点，似乎老天也在帮忙，柳树突然不再行动，呆呆地立在空中，等待柳幽叶的贯穿。
紫色的身影，飞溅的血花，碎裂的红色，带着哭声的哀嚎，一张美丽的面庞在柳树被劈成两半的同时绽放出迷人的笑容……
“谢谢你，我已经摆脱了永恒的生命，摆脱了站立在无数骸骨上的悲哀，命运的丝线牵引着你来到我的身边，勇敢的人儿，应运而生的精灵，逃脱不了的劫难等待你的抉择……”熟悉的声音透着无比的温柔，转身而逝的影子留在了充满问号的柳幽叶的脑海里。柳树炸裂在空中，洒下青绿色的种子，隐入土地，发出淡淡的光彩，纯净的光彩，似乎也在感谢柳幽叶的恩情。
为什么总要提起永恒的生命？何主任，我并不是你注意了许久的人。为什么要感谢我？我只是做了我必须要做的事情。我不想再有人受到伤害。说这些做什么？做这些，只是为了自己，为了洗刷身上滔天的罪恶。未来会有什么样的劫难能比我已然经受的更加骇人听闻？
柳幽叶高举发出万道光芒的紫月，天空恢复了应该有的湛蓝，地上的尸体碎片已经被谷释吞到肚子里，无数受害者的血液仍然在透着恶臭的土地中记录着屠杀的痕迹，保住姓名的旁观者倒在地上不省人事，不知何时沈斌站到了柳幽叶的身后痴痴地看着浑身鲜血的谷释不知何去何从，秦香君平躺在地上呼吸均匀眉头紧皱。
第十四章 甘甜的血（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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