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倩倩抬起头，泪眼模糊地瞧着女孩，瞳孔极速放大：“姐姐，真的是你？为什么做这种事？告诉我，为什么做这种事？我幻听了，我幻视了，对不对？”
“不，离开这里！记住，不要离开紫月，听着，不要离开紫月！”女孩的脸变得狰狞，一双干枯的手臂推开孙倩倩，身影消失在空气中，恍然如风……
晚风吹拂，已经没有树叶的枯枝在风中招摇，仿佛潜藏的恶魔。紫色的月光下，一个身材单薄的女孩在这些魔爪中徘徊，晃来晃去。另一个身影走近她，轻轻地，悄悄地，毫无存在感。孙倩倩似乎察觉到对方的行动，缓缓转过头：“是你。我刚好有事找你。”
对方没有回答，仍然向前走来，身体平行移动，不像在走路，一双眼睛呆滞，充满血丝，在昏黄的路灯下显得更加可怕。孙倩倩似乎感觉有些不对，连忙向后退去。她身后的柳树忽然伸展开，慢慢吐出枝丫迅速裹住她，将尖端刺入她的身体，鲜血染红了整个柳树……
第二天一早，一声尖叫刺破长空，引来了嘈杂的人群和逢场必到的警察。孙倩倩的身体被倒吊在柳树上迎风摆动，眼睛无神地看着路上的行人，皮肤变得惨白。一条紫色的围巾紧紧抓在她的手中，被小周努力取出，仔细检查了一番，装进证物袋。
“果然，人不可貌相！”发表完感慨后，小周将证物袋交给鉴证科的同僚。“医院那边有线索了吗？证人认出嫌疑人了没有？”
“没有，除了犯人穿着紫色的大衣这一点以外，目击者没有新的证词。组长，有件事不知道你有没有注意到——关于当时的情况，证人好像只会说犯人穿着紫色大衣，究竟怎么带走那么多尸体的具体方法根本就说不出来。您看，是不是有人特意造成的状况……”被问到的警官凑到小周耳边低声建议道。
“我也发觉了，可是要从什么地方调查呢？将计就计吧！”小周长出一口气，拍拍对方的头。“能注意到这点很不错，我看好你哦！多学多看你会进步更快。”
“是，组长！”
沈斌一百米冲刺的速度赶到现场，秦香君紧跟其后。小周远远地看见他们疲惫的样子，显然有些放心，但是，身为刑警的他不会放弃任何一个可以搜索到线索的机会：“这条围巾你们认识吗？”
“紫色的，该不会……是猫丫头出事了？”秦香君擦着汗水，很快又沉稳下来。“不会，这不是她的东西，我没见她戴过。”
“上面有她的名字你怎么解释？”小周沉着脸，职业习惯性地质问道。
“这样就算是证据？不会吧！这种围巾哪里都可以买到，随便缝上一个名字就说是机器猫的，太武断了吧！”沈斌瞥了一眼，讲出自己的建议。
“哦？那这个女孩你们认识吗？”小周叫住正要抬走尸体的工作人员，掀开了白布。“有印象吗？”
“是她？嗯……不认识，但是见过。”沈斌刚要说话，看看秦香君又看看刚才的围巾，决定说谎。小周瞪了他一眼，也没有说什么，盖上了白布，忙自己的事去了。沈斌见没有人再关注他们，赶忙拉着秦香君离开。小周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命令一名警员跟上去对他们进行监视。
“我说慌了。”沈斌把秦香君拉到一个无人的角落，左右看看确定了没有人在附近，尽量小声地说道。“那个女孩托我还学生证给机器猫，说不定她自己已经找到机器猫了。好像医院出事那晚上机器猫帮过她，或许就是她的时间证人，可惜……总之，现在的情况对机器猫很不利，我怀疑……”
秦香君打量着他，打断了他的话：“如果你说的是真的……不，即使你说的是真的……关我什么事！我只要找到紫月就好了。”
“你？算了，随你。”沈斌笑着看他，充满了嘲弄的意味。他随手关上了手机，定定地看着他。“不管怎样，我要知道真相。你想怎样我不管，我要靠自己的力量寻找真相，还事件以本来面目。”
“你不怕你家美娇娘生气？关掉手机？哈哈，我可没有逼你呢！本少爷好心提醒你一下：女人都很小气，千万不要自以为是惹上什么祸事呢！”秦香君不甘示弱地冷笑，可是肌肉麻痹似的，看起来很奇怪。
“我们没有在谈恋爱，好不好！”
“真的？但愿……”秦香君的眼睛里掠过一丝沈斌不懂的深沉，非常不属于他平常给人的感觉。“你注意到那棵柳树了吗？今夜可能还有事情发生。”
“不是吧，这么肯定？”
“就当是阴阳师的直觉怎么样？走，回家睡觉！本少爷很累，需要睡觉！你要是想继续调查，我不会拦你。”他笑着摸了一下沈斌的脸，妩媚地笑着离开，走路摇摇晃晃，就像是喝醉了酒的大叔。
夜半，柳幽叶担心地仰望天上的紫色月亮，祈祷孙倩倩平安无事。恍惚间，一个影子从月亮中飘了出来，柔柔地来到她的面前，晃动，晃动，如水波里的碧草，绿色的藤蔓缠满身躯。
“孙倩倩，是你么？怎么变成这样？你……从哪里来？”柳幽叶吃惊地看着她，小心翼翼地问道，左手在口袋里翻找出针灸针。“带我到你来的地方去好么？我想看看你现在的地方。不要害怕，不要慌张……”她尽量保持镇定，将紫月插入地面，深深地。影子再度晃动，头部点了几下，藤蔓更紧地束缚住影子的身体，另一端缓缓显出于空气中，拉扯起影子，飞向未知的地方。柳幽叶握紧拳头，跟了上去……
何主任神情恍惚地站在夜空下，像是在等待什么人，脸上充满了悔恨，心中忐忑不安。紫色的月亮映得她的面庞异常怪异，异常神秘，沟壑般的皱纹仿佛更加深，眼中的晶莹更加闪亮。
柳幽叶慢步来到何主任的身边，轻拍她的后背，平静地问道：“能告诉我二十年前发生了什么事情吗？谁是造成所有事件的幕后黑手？你的名单代表了什么？我查过那些人，根本不在当初失踪的名单中。”
“二十年，我好不容易尘封的往事又要被提起喽！既然知道又会这样，当初就不该将它尘封。孩子，我只能告诉你仇恨会带给人永久的记忆，也会影响后人的生活。名单上的人是我追寻了几代的有缘人，只有他们才能将我从永恒的停滞中解脱，而最后一个名字就是你想得到的答案。”
“我不明白。他们杀人到底有什么目的？”
“复仇，向舍弃他们的人复仇。不过，这是他们开始的目的，现在的目的我也不知道。我以为自己可以消除所有的仇恨，阻止事态变坏，可惜我做错了一件事，无法挽回。仇恨，果然是很可怕的东西！”
“为什么在这里？为什么在这所学校？”
“这里是仇恨的开始，而这里有我的记忆，有我的一切。”何主任的脸庞开始发生变化，皱纹仿佛在一瞬间消失，光洁的面庞明眸顾盼，完美的曲线，曼妙凹凸有致的身材使她好像变了一个人。“你不害怕？”
“已经不怕了，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你不是你，我在你身上闻不到任何存活者的生物的气息，也没有死亡的味道。你现在的样子很美。”柳幽叶放开拳头，老实地回答，笑容爬上脸颊，似乎已然陶醉于对方的美貌。
“谢谢你的赞美，让我有一种久违的感觉。我们很久以前见过吗？我听过同样平静的赞美，如波澜不兴的江水。我的答案你满意吗？”
“不是很满意，但是我不会让你受伤……”柳幽叶推开何主任，一只手抓住伸向她的柳树细枝，折断在面前。“不必担心，我会保护你。”柳幽叶展开双臂护住何主任，冷峻的面孔对着柳树，威风凛凛。
“不用劳烦，已经太晚了！”何主任感慨道，身后一片刺眼的红色——吸吮了鲜血的枝桠贪婪地侵占了她的身体，穿透，分解。
“我说过会救你！怎么会这样？什么时候，什么时候攻过来的？为什么不告诉我？”柳幽叶的眼睛红润，语气越来越无法平复，情绪越来越激动。“告诉我，你为什么在这里？你又怎样的回忆？仇恨从什么时候开始，究竟是什么仇恨？看着人们死在自己手里就这么快乐么？回答我！”
“这就是我寻找的解脱，与别人无关！守护了几百年？我已经不记得了，可是我忘不了自己在这里的理由：解除仇恨。请你帮我继续履行使命，这是我告诉你所有事情的酬劳。”何主任的手指向柳幽叶的额头，一阵眩晕，无数画面充斥柳幽叶的脑海，有悲伤有甜蜜，有快乐有忧愁，在她的记忆中编织，结网。
混乱，除了混乱还是混乱。
柳幽叶捂着头，痛苦地倒在地上，看着何主任的身体变得干枯，原本的美貌荡然无存。她的笑容是那么刺眼，那么难以捉摸，仿佛魔鬼的宴会邀请函，充满诱惑却又让人感到无比的恐惧。
一道紫色的光芒划破长空，贪婪地吸取鲜血的垂枝应光而断。紫月带着从断枝中喷涌出的鲜红色血液围绕着柳幽叶飞舞，保护着她。踏实的感觉一下子涌上心头，她倒在地上，失去了知觉……
硕大的校园，没有灯火星星点点，没有平时来来往往的行人，没有朗朗的读书声，一切好像都归于虚无。一个女人，背对着自己，站在主楼楼顶俯瞰大地，身边一个小男孩，手里摆弄着折成纸鹤的符纸，傻傻地看着女人，脸上透着疑惑和不解。女人挥舞一面大旗，旗中传来无数惨叫和哭喊声，天忽地变得阴暗，枯骨如雨后春笋般从泥土中冒出，慢慢组合成人形，拖着残缺的部分慢慢聚拢，面朝着旗帜的方向膜拜，呐喊……
噩梦将马清流从昏迷中惊醒，一双充满关切的脸庞映入他的眼帘——唐教授正用手帕拂去他额角的汗珠，苍老睿智的双目里饱含对他醒来的喜悦，那种神情让他读不懂，也难以理解，好像曾经见过，又好像根本不存在。两个人默默地对视，没有言语，但是一种相互之间的交流已经超越了所有的隔阂。
终于，马清流按耐不住打破了沉寂：“在下马清流，承蒙您的照顾已无大碍，请放心。”
“那就好。”唐教授坐到不远处的躺椅上，用阴影隐去自己的脸，伸展了一下身体，向这边靠了靠。“如果饿了就吃些东西吧。我这里也没有什么好招待人的，只有些平日里在实验室通宵用的方便面，你凑合一下行吗？真是，你看，我这里也只有这个。”唐教授顺手打开躺椅旁的储物柜，翻翻找着，拿出几包不同口味的方便面，推到吗清流跟前。
“劳烦您真的过意不去！在下还是现在离开的好。”
“校门都锁了，你也不是住在学校里吧！”见马清流点点头，有点不好意思，唐教授知趣地转移了话题。“我一看就知道！我帮你煮一下吧，这样或许好吃点儿！”说完，他就开始忙活。
“多谢！”马清流也不推辞，默默地看着唐教授熟练地操作起来，这种场景似乎在哪里见过，可是无论怎么也想不起来。
“今晚的月色很美，是不是？”唐教授望着月色无限神伤。“再过三天就要月圆了，可惜，在这种寒冷的日子没有人会记挂月缺月圆。”
“也不全是。小时候，我师父常带着我踏雪赏月。我总是被冻得发抖，不管穿多少衣服都是，他也总是把衣服给我裹在身上，自己都会因为这而感冒。说起来，还真是很有趣的回忆啊！”马清流端着盛满热气腾腾方便面的碗，甜甜地笑开了。
“你师父也真是个有心人啊！他有没有对你说过什么关于你身世和父母的事情？”
“没有。我从小就跟着他。他收留我的时候，我就是一个人了。之前的事情根本没有印象。”
“是吗？那也很好。”
“嗯，你怎么知道我……对，我好像说过……不，我没跟你说过我自己的事呀！对，没说过。你怎么知道？”马清流惊讶地放下面碗，站起身警觉地望着唐教授。
“你昏迷的时候说梦话讲的。你想，说梦话的时候根本不会有意识。”唐教授不慌不忙地解释道。
“我说梦话了？真抱歉，师父总笑我喜欢说梦话，我总骗他说自己怕黑让他陪我睡……”
“有人陪你成长真的很好，你师父是个好人。既然如此，离开这里吧。我也听说你和阴阳师之间比赛的事了，没有什么必要为了争强好胜赔上性命。离开这里吧，听我一句劝，以后的事情可能更加危险，你好自为之。”
“可是，我快赢了，绝对不能将胜利拱手让人！”马清流的回答有些激动，几乎是在吼叫。“为了本门的荣誉，在下肝脑涂地也绝对不会放弃离开。念在您一饭之恩，在下不再计较，请您收回自己说过的话，我也就此作罢，否则，别怪我……我立刻离开这里。”马清流的威胁有些无力，他也意识到似的低下头把这句话吞回肚子。
“好吧，不过你要千万小心！”唐教授的反复嘱咐令马清流觉得有些多余，但是面对比自己年长者的劝告他还是恪守本门规定似的接下，点头称是，随后抬头看看月亮，发现今晚的月亮已然变成紫色。
“这时候还有月亮？不过，紫色的月亮很漂亮，很特别。等等，紫月？”马清流忽感不对，起身离开唐教授的办公室向月亮隐去的地方前进。
第十三章 尘封的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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