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道上,二人策马疾行。
尤其郑青书,更是压低了身子拼命催马,神情中隐隐有些疯狂之意。
段尘不是很理解他的心情,只能陪着一路狂奔。
也幸亏两人都是武道高手,否则被这呼啸的寒风吹上半日,任谁也受不了。
……
作为最低一级的国度,赤云国纵横不过三千里,骑快马数日可至。
两人日夜兼程,速度更快。
到第三日中午,赤云王城便已经遥遥在望。
“师兄,慢点吧,你离家五年,就打算这样去见郑军师?”
看着前方的雄城轮廓,段尘一拉缰绳,扭头看向郑青书道。
连续两日狂奔,两人没跑出冬季,但却跑死了两匹马。
而郑青书的模样更是狼狈。
这一路寒风呼啸,风沙迷眼,他蒙头骑马,整个人已经从儒雅书生变成了漠北粗汉。
胡子拉碴倒不至于,就是双眼无神,嘴唇也没有血色,脸色非常难看。
段尘自己也没休息,比郑青书好不了多少。
但身为王子,他还是有几分自矜身份。
本来是衣锦荣归的喜事,岂能弄得像丧家犬一样?
看见王城,郑青书仿佛也恢复了一些精神,当即缓下脚步,和段尘徐徐进城。
城内人流汹涌,到处都是叫卖声和喧闹声,显得热闹非凡。
巡街的城卫军也军容齐整,颇有威势。
段尘略略感应一下,竟都是聚元境十重左右的武者,可见这王城守卫森严。
“那里有家客栈,先进去洗漱一番。”
沿着大街走了一段,两人走进一家客栈,洗漱之后又换上锦衣华服,这才往东巷府而去。
段尘的父亲段天南,在受封宁王之前,是军部威远将军。
段尘虽没在王城生活过,但知道威远将军府的位置,便在东巷正中心的一处大宅。
两人来到此处,果然见到一座红墙金瓦的府邸。
看起来金碧辉煌,门头挂着一副烫金大匾,上书“宁王府”三个字。
门口站着的护卫也是精神抖擞,浑身透着精悍之气。
见此一幕,郑青书放下心来,便道:“尘师弟,我先回郑家一趟,待会和家父一同前来拜访。”
“嗯。”
段尘应了一声,也没阻止。
他自己都思乡心切,又何况是离家更久的郑青书?
不知怎的,站在这完全陌生的府邸前面,他竟有了一丝情怯。
这种感觉,好似他真的是在回家一样。
“怎么回事……我明明是五百年前的段尘,为何对宁王府……”
察觉到自己的异样,段尘忍不住疑惑。
但越疑惑,这种亲切感就越明显。
与此同时,重生前的记忆也开始一幕幕播放。
好像在告诉段尘,这里就是他的家。
“庄周梦蝶……蝶梦庄周……难道前世今生,其实都是我自己?”
一阵失神之后,段尘忍不住猜想。
这种感觉太古怪了。
他明明是另一个灵魂,却出现了只有重生前那个灵魂才可能拥有的情绪。
近乡情怯。
明明天墉城才是他的家,为何会在这王府前心生忐忑?
“也许真是如此……”
“我以为的重生,说不定只是神物觉醒,唤醒了我前世的记忆……”
“否则以我当初的境界,怎么可能夺舍重生?”
这般想了想,段尘没再纠结,举步朝王府走去。
“站住!宁王府重地,任何人不得擅闯,否则杀无赦!”
见一个陌生的少年走来,两名护卫横刀一架,挡住了段尘。
“……我是段尘,去通知我父王,就说我收到信了,特意回府探亲。”
段尘神色不变,淡淡开口,把两个护卫吓得不轻。
“是小王爷?”
两人对视一眼,心知这种事不可能说谎,说了也会被识破,当下神色一变,赶紧跪地行礼:“属下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小王爷,请小王爷恕罪!”
“无妨,起来带路。”
段尘应了一声,便在两名护卫的带领下往正厅行去。
宁王府很大,到正厅就有两进大院。
周围的长廊、假山、亭台水榭,更是目不暇接,显得极为贵气。
“对了殿下,您是回来看王爷的?王爷他不在……”
走到厅前,一名护卫突然止步,有些迟疑地向段尘道。
“不在?怎么回事?”
段尘眉头一拧,问道。
“回小王爷,就在一个月前,南疆爆发毒患,陛下遂命王爷率军平乱,连大公子和二公子也应召入伍,眼下府中只剩两位王妃和福管家,小王爷您看……”
说到最后,护卫的脸上浮现出询问之色。
宁王府两位妃子,一向和宁王妃不和,在宁王妃失踪后也未曾改变。
大公子段如龙和二公子段如虎,更视段尘为仇寇,从来没有好脸色。
如今段尘归来,宁王又不在,除了福管家,他还真无人可见。
“……去把福伯请来。”
果然,段尘思忖一瞬,还是传福管家来见。
“是,殿下。”
……
福管家姓段名福,是宁王府的家臣。
早年在军中任职,后来家里遭了横祸,便在宁王府生根。
福管家今年六十来岁,须发微白,身材干瘦,看着很是弱不禁风,但段尘见他之时,却在他身上感应到了强大的真元波动。
“凝山境十二重……想不到福伯竟有如此实力。”
看着匆匆赶来的老者,段尘心中惊叹。
“果然是小王爷,臣凌福,参加小王爷!”
看见段尘,福管家也是一怔,确认之后立马行跪拜大礼。
不怪他如此郑重。
他当年在沙场遇险,连手臂也断了一条,是宁王妃把他从尸体堆里救了出来,还接好了他的断臂。
有这层关系,再加上段尘小王爷的身份,他如何敢不以人主之礼对待?
“福伯不必多礼。”
段尘搀起福伯,没有二话,直接问起了宁王南征之事。
“小王爷,您不必多想,南征确有其事,南疆那边也的确爆发了毒患,据说是五毒门的叛逃弟子作乱,弄的南疆鸡犬不宁。”
福伯人老成精,自然听出段尘话里的深意,是怕皇帝布下阴谋,要害死宁王。
不过,宁王府的确面临着危机,但不是来自于皇帝。
“你们两个退下。”
福伯挥退那两名护卫,这才压低声音对段尘道:“小王爷,王爷临走前有事让老奴交代给您,请您进来一叙。”
“哦?”
段尘神情一动,左右看了一眼,见没有旁人,便跟着福伯走进正厅,来到偏殿的一间书房。
“福伯,父王有何事交代?”
见福伯如此慎重,段尘心中也不禁紧绷起来。
他隐隐觉得,此事事关重大,甚至可能和他的身世有关。
因为据他此前的了解,他母亲宁王妃,绝没有对宁王不忠,更不是无缘无故消失。
“小王爷,此事老奴不知,这是王爷留下的书信,您自己看看便是。”
说着,福伯慎之又慎地从怀中取出一封书信,信里面鼓鼓的,似乎装着什么东西。
“小王爷,老奴去门外候着。”
把书信交给段尘,福伯躬身一礼,直接离开了书房。
房间里剩下段尘一人,他皱皱眉头,直接打开信封,先是取出来一支短笛。
仅有三寸来长,青翠碧绿,闪着莹光,一看就非凡物。
“……是一件灵器。”
段尘目光一凝,看出些端倪,但也并未多想,而是把信纸抽出,开始看信。
信上只写着寥寥数语:
此物名为相思笛,是你母亲所留,她叫柳月如,是“相思门”弟子,为父无能,无力救她脱离苦海,望吾儿修行有成,有朝一日能将她接回王府。
父段天南。
“相思门……苦海?”
看着信上的内容,段尘眉头一紧。
宁王语焉不详,根本没说清是怎么回事。
但从其中的一些字眼可以看出,他母亲柳如月,如今过的很不好。
“父王是化灵境强者,修为比八大长老也不弱,看来那相思门……”
段尘默然不语,心中却知道那相思门定然不弱。
否则他父亲堂堂宁王,麾下十万兵马,岂能用到“无能”这样的字眼?
“相思门……柳如月……”
默念了一遍这两个名字,段尘收好信件,又打量了一番那支短笛,这才出门而去。
……
片刻,宁王府门外。
福伯把手里的包袱递给段尘:“小王爷,这是王爷留下的金票,一共十万两,您带着当盘缠。”
“此外,王府的一切您不必操心,在赤云国,没有王爷解决不了的麻烦。”
“好,那我就告辞了。”
段尘点了点头,没有多想。
他现在满心都是母亲和相思门之事,对充分信任他那位父王,所以并未发现福伯眼中的担忧。
当即翻身上马,扬鞭远去。
而目送他离开后,福伯把那两个护卫叫到了一个无人小院。
然后伸手一掐,把两名护卫的喉骨生生给捏碎掉。
最后才在两名护卫愕然不甘的眼神中,洒下了一瓶带着臭味的黑色药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