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沐儿不知道的是,她以为寻常之物的双灵丹,正是让徘徊在三级边缘的常芸成功突破的最后推力。
常芸说道:“沐儿无需道歉,是我该谢谢你。”
余沐儿眨眨眼睛:“那……芸儿姐姐你真的突破成功了吗?”
常芸见四下无人,轻声应道:“是的。”
“哇……”余沐儿笑起来,“那真是太好了!”
常芸敛了神色,低声说道:“沐儿,我成功晋升巫女一事只有院内的老师知道,学生之间你不可多谈。我将连夜出发去双川县,较长时间都不会回来,若是有人问起,你就说我回家省亲即可。”
“双川县?”这名字余沐儿并不陌生,“芸儿姐姐你去那里做什么?”
常芸神色黯然:“去买东西。”
买东西?这下,余沐儿有些吃惊了。她皱着眉头仔细想了一会儿,突然一丝了然的光芒划过眼底,她笑道:“嗯,我知道啦!芸儿姐姐你就放心吧!”
常芸点头。
“今夜就出发么?”
“嗯,我马上动身。”常芸指指身上背着的布包。
“可……你要怎么去?”这大晚上的,又没有马车,该怎么去到双川县呢,余沐儿不禁有些忧虑。
常芸笑笑,从怀里掏出一个玉筒样的哨子,轻吹两声,远处就响起了“哒哒哒”的马蹄声。
常芸冲余沐儿淡淡一笑,脚下轻点,就朝着马蹄声传来之处飞奔而去。
在月光下,她的身影寂寥,却十分有力。
余沐儿看着看着,脸上的笑容便越来越浅。
一抹忧愁攀上了眉头,她从脖上拽出一条项链。那长长的项链下面,挂着一个通体古朴、花纹繁多的金色铃铛。
她轻摇了一下,便有动听铃声响彻夜间。
一只黑色的大鸟朝她飞来。
她抬起雪白的藕臂,任那鸟停在她的手臂上。她伸出另一只手,轻轻地抚摸着黑鸟的头,口中呢喃,似在说些什么。
鸟“咕咕”两声,像在回应。
她满意地点头。
“去吧。”她轻声说道。
那鸟得了她的命令,张开宽大的翅膀,扑棱飞走,消失在朦胧的天边。
……
*
在云水乡通往双川县的必经之道上,掠过一匹黑马。
它身姿矫健,鬃毛飞扬,在它有力的背上,托着一个有些瘦削、但目光灼灼的少女。她用力地抓住手中的缰绳,感受着这飞驰的速度带来的震动。
她还清楚地记得,在几个时辰之前,容依将她唤到书房后发生的一切。
其实不用容依说,她就早已明白,她放过牧之是债,而这债她必须偿还。
不过……
既然有机会见到外面的世界,又何尝,不是一件幸事。
一路上,她饿了就在路边的小村寨里吃一顿,渴了就饮林间的清泉溪水,等到了双川县时,时间已过去了三天三夜。
放走了黑马,常芸站在离城门十丈的地方。
她静静地打量着眼前的这座城池。
若是半年之前,她定不会想到,她有一天能够走出北村、经历清云镇、越过云水乡,最终停驻在双川县的城外。
双川县,得名于环绕着这座城池的两条河流。这两条河流起源于同一条河流,在距离这座城市数百丈的北方分流而下,堪堪绕过城市,将双川县的东西北三面都包在潺潺河流之中。
得天独厚的地理优势,让双川县成为方圆几十里的繁华大县。
常芸抬起头,看向那高高的城墙。
她的面庞变了模样,从清丽的少女变成了最平常无奇的乡土女孩。唯有那双眼睛,漆黑、湿润,像极了丧母的小兽。
她摸摸脸,确保容依给的那块面具无恙之后,抬腿向城门里走去。
一路上,热闹如浪一波波地卷来,这里比云水乡更大、更闹、更繁华。常芸仔仔细细地看着,挑中了一间名为“福香”的客栈。
她就此住下。
福香客栈的一楼就是饭堂,常芸的一日三餐全部在这里解决。她早起晚睡,几乎所有的时间都用在了炼化巫灵之上。
那日,她从木桶里站起,擦干身上的水,戴上薄如蝉翼的面具,推开窗,往外看去。
福香客栈倚街而建,窗刚被打开,外面的鼎沸人声就猛地扑来。
常芸扫过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看见一些穿着紫带巫女、蓝带巫女三三两两地走在路上。她心中不由苦笑,这些在清云镇上屈指可数的人物,在这里却如此常见,如此……普通。
街道上,几个少女款款走来。
她们面目清秀,巧笑嫣然,对街旁的胭脂水粉摊位有莫大的兴趣。从她们的装扮来看,应该是还没晋升巫女的巫童。
就在行至福香客栈门口的时候,少女中间突然爆发一阵小范围的骚动。只听一个面容娇艳的少女突然惊呼一声“我的绢帕哪里去了!”,开始慌张地左右寻找着。
少女越找越心急,泫然欲泣:“那上面可绣了我的名字!”她小声地呜咽道。
绢帕对于一名少女来说,自然是十分私密的随身物品,更何况绢帕之上还有少女的闺名?周围的少女都停驻了脚步,加入到了寻找的队伍里。
“你上次用它是什么时候的事?”一个少女皱眉,上前低声提醒道。
丢了绢帕的少女一惊,猛然记起:“我想起来了!刚刚走得有些热,我就把这方绢帕拿出来拭了拭汗,随后就放进手袖里了。然后……然后,好像扫来一阵风,还有些痒!绢帕就不见了!”
一阵风?有些痒?
少女们凝眸,感觉到了一丝不寻常。
所有少女好心地在地上搜寻着,就连路过的行人见到这一幕,也加入了搜寻的队伍。
常芸用手臂撑着头,靠在窗棂上,这场骚乱似乎全没进入她的眼底。
她极目远眺,只见远方白云缭绕在山头,让她压抑得太久的心有片刻的舒缓,感到心旷神怡。
蓦然地,她看见了令她接下来,很长时间,都反胃不已的一幕——
她看见,在远处街角的一棵树上,有一个男子,正含笑执着一方绢帕,脸上露出似痞似黠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