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又是一场暴风骤雨,父亲连忙伸手按下:
“好了好了,既然大家已把话说穿,那就听我说说行不?”
“不行!”柳进城接话道。
“行行,我不说,你说……”
“我说我就说。要我说,这事不光是你们农家的事,更是咱们全村的事。所以今天,我不是代表自己,我是代表村里,不像有些没牙齿的人说的那样,看到人家有出息了,有本事了,就涎脸涎皮的巴结来了……”
“没牙齿?说谁啊你?真他马虚伪!不是为了自己,干吗还要带姑娘来?”
“呵呵,江中雪啊江中雪,说你胖,你还真喘上了撒!也不掂量掂量自己,要不是看在农大哥面子,我尼玛……”
“少说两句,少说两句,都少说两句……”父亲又在一边打着哈哈。
“好男不跟女斗,要不是她穷追不舍,我才懒得说呢!”
“你当然不说了,就知道来阴的。谁知道你那一肚子坏水,又在打什么小九九?”
“好了,中雪,少说两句好不?大家都是为非儿的事来的,咱们有事说事,好不好?”
“好,说事就说事,那我就说说正事。
一听说小非拿到了通知,我好担心,担心道喜的人太多,五荒六月的,哪里来的东西煮?
所以,我就叫雨霖过来看看,要是真的没办法,就去把黑羊牵来。然后,看看有啥子需要帮的,赶紧上前去搭把手。
再个就是,我那茅草房实在太破,实在太不安全。所以,这点东西,想麻烦姐夫帮保管一下。
我是真的怕,怕老江用命换来的这点家当,让我一不小心给整没了。”
话没说完,东西已经掏出,径直递到父亲面前。
看到一大沓花花绿绿的东西,一只只脑袋像个鸭子。
伸进去一瞧,我的乖乖,不得了了,居然是一沓伟人头,外加一张存钱本。
这么大的钱,几乎没人见过,而且还那么多,屋里瞬间便炸开了锅。
有两个家伙挺能装的,伸手便抽了一张出来,左照照右照照,东瞧瞧西瞧瞧,偶尔弹上一弹,甩它一甩,发出一阵阵的清脆的响声。
“卧槽,好家伙,就这么一张,够俺干上一个月了。”
“你就吹吧你,一天两块钱,你家一个月有五十天啊?”
“怎么没有,还有加班呢,晚上干的不算钱啊?”
……
木头柱,篱笆墙,毛草顶,农膜窗,这屋本来就很敞亮,一听说屋里惊现巨款,院外的人也蜂拥而入。
看着密密麻麻颤动的人头,最爱显摆的柳进城,怎么会放过这个机会?
他迅速取下肩包,拉开夹层,也掏出一个坚挺的信封,往家父农三元面前一放,说道:
“这是小一万,也麻烦大哥帮帮忙哈。”
“小一万,小一万……我的天呐……
一万块……一万块……不会吧……”
这阵阵狂热,差点没把房子震塌。
关于三十年河东和三十年河西,有很多种稀奇古怪的比法,有按粮价算的,有按房价算的。
我真不懂怎么算,我只知道,当时哥哥在乡里做工,一天只有两块工钱。
现在,他依旧在乡里建房,一天也就两百多块。所以,按照这个工价,一万就是一百万。
换句话说,要想赚到这个钱,两块钱一天的哥哥,需要拼死拼活干上十五年;一块钱一天的老爸,需要干上三十年!
原来如此。
怪不得,对于万元富,人们才会那么顶礼膜拜。怪不得,对于这堆钱,老爸才会那么的战战兢兢。
“使不得,使不得,这哪里使得……”
面对这沓伟人头,这沓新崭崭的,还打着封条的巨款。老爸那真叫诚惶诚恐,拼命地摆着他那枯瘦的手。
“这也太瞧不起人了吧,她的你既然能收,我的怎么就不能收?”
柳进城金口一开,又是那句口头禅:这也太瞧不起人了吧!
“啥,啥,没有啊!”
说罢,父亲赶紧把传看中的大票一一收起,夹进那张硬邦邦的存折,重又递到江中雪面前。
“这,这……”
看着又回到手里的钱,江中雪心里好不凄荒。
“听老师说,上中专是不用交学费的,生活费也不用交,而且还有补助。所以,这钱真的用不着……”
“那行,那我就不难为姐夫你了。不过有个事,还希望姐夫应了中雪。”
“什么事……”一听这话,父亲又冒出了汗,该不会又是娃娃亲吧?
“也没啥事。就黑山羊的事,这羊我不卖了,麻烦姐夫把钱收了。”
说完,她又将钱递给老爸。
“不卖?那怎么行?吃都吃了,我上哪找羊给你?”
老爸好不苦瓜。
“不是的,这羊是我喂的。”江雨霖道,“是我和小非哥的,是我们俩个一起养的。是吧,小非哥,是这样的吧?”
呵呵,这个江雨霖,反应还挺快。当然,我是谁啊我,岂会听不到弦外之音?
“是的,确实如此。我俩说好的,我帮她喂狗,她帮我养羊。狗是她的,当然不能杀,所以我得阻止;羊是俺的,要杀要剐,当然是咱自家的事。”
于是乎,晃上一圈,钱又到了柳进城面前。
“这……这……这又演的哪一出啊?”
“多谢了,兄弟,既然已经派不上用场,我想还是物归原主吧,以免以后难得拢账!”
柳进城没有接钱,而是狠狠地瞪了江中雪一眼。那种苦大仇深,和柳青云眼里的火,根本看不出有啥区别。
一计不成,又生一计。
柳进城转了转眼果,瞬间又有了主意。他手轻轻一推,又一次将钱推到我面前:
“拿着,老侄,你为咱们全村人争了脸面,这钱是村里边奖给你的。”
卧槽,什么鬼?
明明知道这钱烫手,可又有什么理由推脱?
见我犯难,江中雪再次将钱掏出,也一股脑儿塞我手里:
“拿着,小非,这是江姨给你的奖励,上学的时候买口水喝。”
一看还是占不到便宜,柳进城怒不可遏:
“比钱是不是?干嘛总是拿钱说事?”
“这话应该我说才对!你不是说你说媒的吗?怎么不说媒改说钱了?”
“说媒就说媒,谁怕谁?小云,来来,你来说说——”
说罢,他拽了拽一旁的女儿,向她投去求救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