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宴目光一变,若有所思的盯着赵捷,而就在赵捷话落,陈象才看向王宴之时,黑暗中,一支箭迎面射来,王宴脸色一变,身子下意识的一歪,那箭便射进了他的胳膊,他才要下马躲避攻击,另一支箭紧随其后,直接射入他的左胸,力道之大,直接让他从马上摔下来。
赵捷大惊,直接指着对面怒吼,“好你个陈象,你敢杀我大梁重臣!”
“大人!”
被隔开的王家心腹再顾不得,直接推开挡路的人,一把冲上前去保护王宴。
王宴眼前发黑,却还有意识,一把握住他们的手,低声道:“走,回刺史府!”
他听得对面的陈象怒吼,“放屁,你们敢诬陷老子!”
王宴心中便知道,这箭果然是自己人射的,赵捷,未必真的通敌卖国,却能为了自己的利益置国家利益于不顾!
此人不足为伍!
王宴立即被人抬回刺史府,赵捷倒是想验一验他死了没有,可他身边心腹环绕,最要紧的是对面的陈象恼羞成怒,开始指令士兵进攻,虽然拿的是木块石头,却也让这边一片混乱。
梁军这边的士兵同样回击,因为上面没有明确下令要打仗,所以都不敢动刀动枪,只互相推搡,你飞我一脚,我便给你一拳。
机灵的捡了石头就往人身上砸。
而王家的下人已经飞快的把王宴抬回了刺史府,立即叫了大夫来,小心翼翼的把箭折断,再把衣服剪了,这才发现手臂上的那箭射得实实的,但左胸上的那支箭,呃,就擦破了点皮。
是真的只擦破了点皮,箭头只破了一层皮,留了一丢丢的血而已。
但给王宴带来的痛楚却不小,那箭直接射穿甲胄,又穿过他放在里面的那块新打出来的护心镜破了皮肤。
力道之大,让他的心脏直到此刻都一抽一抽的疼。
大夫不敢怠慢,顾不得处理他手臂上的伤便让他躺平,让他注意呼吸,立即开了药方。
“这箭虽未射进,可力道太大,对心脉影响甚大,大人还是得好好的休息。”
等灌了药,等他脸上的青色稍去一些,大夫才敢给他拔手臂上的箭头。
王宴已经缓过劲儿来,吩咐道:“把守刺史府,任何人不得随意进出,把别驾和长司叫来,我有事吩咐。”
又道:“向外传话,就说我重伤,任何人来了,除非得我允许,不然一概不见。”
“那要是赵将军来呢?”
王宴冷笑,“不见!”
这两箭就是他射的,难不成还要他进来验尸不成?
等别驾和长司来了,王宴立即道:“我伤了心脉,府中的事便交给你们了,要安抚好百姓,盯紧春耕。”
别驾和长司见他脸色发白,丢在一旁的衣服尽是红色的血迹,眼中便不由带了些担忧,“大人安心养伤,我等必不敢怠慢,安抚好百姓。”
王宴微微颔首,又道:“即刻派人回京报信,”
他顿了顿道:“八百里加急,就说楚军陈兵边界,要兴战事,求陛下支援。”
别驾和长司对视一眼,犹豫道:“大人,这军报不应该由赵将军来发吗?”
“赵将军要发,我们也要发,”王宴抬眼盯着他们,一字一顿的道:“用刺史府的人去,不要让军队知道。”
别驾和长司吓了一跳,犹豫着不肯答应,王宴就一把抓住别驾的手,盯着他的眼睛问,“你们是想做梁民,还是做楚民?”
别驾一愣。
“我上任以来的作为你们也看在了眼里,楚国那边如何也不难知道,一墙之隔,两个世界,”王宴道:“你们要想做梁民,那就照我吩咐的去做,若想做楚民,倒简单得很,等着就行。”
这话的暗喻让两人心惊,这是赵捷会背叛大梁,投靠楚国的意思?
可,可赵捷不是大梁的将军吗?
王宴倒在床上道:“所有后果由本官一力承当!”
别驾和长司对视一眼,最后咬了咬牙躬身行礼道:“下官遵命。”
他们二人是刺史府中除了王宴外官最大的,而且他们还是本地人!
王宴想八百里加急瞒过他们不可能,但他们想要八百里加急瞒过赵捷却不难。
因此,在赵捷的军报还没发出去前,刺史府的八百里加急已经飞奔向京城。
这也是梁帝让四皇子过来的原因之一。
他先收到的竟然不是军报,而是刺史府的八百里急件,这说明什么?
说明王宴和刺史府的人不相信赵捷。
而一个领兵的将领,最大的死穴就是他的忠诚不被人信任。
梁帝再大的心此时也不可能放心赵捷,所以他一边让四皇子改道江陵,一边则给钟如英和卢真去信,让他们快速的派出一队人马来前去江陵稳定局势。
梁帝此时不敢下旨召回赵捷,生怕适得其反,只能等,等卢真和钟如英派去的人到,待他们掌握了江陵的军队后才能把人召回来。
就在四皇子紧急往江陵赶去之时,赵捷已经慢慢有所察觉,一种惶惑开始在心间蔓延。
他需要知道王宴到底是不是重伤,尤其是姚时究竟是不是他救走的,若不是很好,若是
赵捷紧握成拳,若是,他为何要提前一天行动?
答案几乎从他的舌尖蹦出,但赵捷硬生生的拦住了,他起身大踏步往外走。
他的亲兵立刻将马拉上来,赵捷沉声道:“带上一队人马,我们去刺史府。”
赵捷的人马一进入刺史府的街道便被候在刺史府阁楼上的人看到了,他立刻探头往下吼了一声,“来了!”
没头没脑的一句,底下的人却瞬间明白,老爷最担心的事发生了,他立刻往正院跑。
休息了几天,吃好睡好的王宴现在脸色红润,虽不至于胖了一圈,但完全看不出重病的模样。
家丁飞奔而来,叫道:“老爷,人来了,这次只怕拦不住了。”
王宴立即迅速的跑回屋,让人给他画得苍白憔悴些,一个家丁拿了把刀上来将手臂轻轻地一划,放了一点血给他。
王宴脱掉衣服,家丁就把那些血小心的给他涂到胸口的白布上。
等大门那里传来喧哗声,王宴这才小心翼翼的穿好中衣躺好,他泪眼朦胧的看着他的手下们道:“如果这次爷能活着,一定给你们包一个大大的红包。”
家丁问,“每一个人?”
王宴点头,“每一个人。”
这下换家丁们泪眼朦胧了,不容易啊,老爷竟然这么舍得。
赵捷闯进来时看到的就是他们的眼泪,他脚步不由一顿,然后便一把推开想要上前来阻拦的人,冲进屋里道:“我来看看王大人,他伤了好几日,若这里的大夫不行,我那儿有擅长箭伤的军医。”
赵捷冲到床前,正好王宴睁开眼睛,虚弱的对他微微眨眼。
赵捷看了一下他的脸色,眼睛便盯着他盖到下巴的被子问,“王大人的伤势如何?我倒也擅长些刀剑伤,不如让我看看。”
一个家丁站在床边,微微挡住王宴的脸,为难的道:“大夫说老爷的伤不能见风,不然若是感染”
“放心,我心有分寸。”说罢伸手就要去掀被子,他态度强势,家丁不好硬拦,但却拦住他的手,小心的将被子拿开,让他看。
赵捷眯着眼睛看去,直接白布上正渗着些血,他是认得出人血的,心口微松,再看向王宴时表情就缓和了许多,“王大人感觉如何了?”
王宴虚弱的道:“比前几日好多了,幸亏那天出门时穿了甲胄,不然这一箭只怕要穿胸了,我命再大也救不会来了。”
“王大人倒有先见之明。”
“是陈象凶名在外,去见他,哪敢空手而去?”王宴喘了喘问,“赵将军,姚先生可找到了?”
赵捷紧盯着他,见他目中的关切和紧张不似作假,这才沉默的摇头。
王宴有些难受的蹙眉,压着胸腹中升腾而下的气,尽量不放出来,他咬着牙道:“那陈象可把射我的人交出来了?”
赵捷继续摇头。
王宴便说不出话来了,他抖着手指动了一下,守在一旁的家丁眼睛微微瞪大,立即低头抹了一下眼泪道:“赵将军,您也看到了我家老爷现在伤得重,外面的事全赖您和别驾长司解决了。”
赵捷叹气道:“这是我等应该做的。”
家丁便趁势道:“实在是辛苦赵将军了,对了将军,我家老爷也困了,大夫说他伤了心脉,不能劳神,不如小的请别驾和长司来跟您商议事情?”
赵捷低头看去,见王宴眼睛微微闭着,眉头或许是因为痛楚一直闭着,他便叹息一声起身道:“好,你们好好照顾王大人。”
赵捷心中虽还有些怀疑,却安定了不少,大踏步往外走,又站在院子里看了看,问道偏房里飘出来的浓浓药味,不由扭头看过去,下人就低头道:“老爷不喜欢药味,所以这药都得在偏房里熬,还不能离正房太近,不然他要不高兴的。”
赵捷微微点头,难怪刚才在屋里只闻到淡淡的药味。
赵捷离开后院,去前面找别驾和长司。
屋里,王宴深深的呼出一口气,被子里发出一串声响,随从们捂着鼻子扭过头去。
王宴叹气,“吃太多了,以后可不能再吃这么多了。”
差一点点就露馅了啊,端药过来的大夫闻言抽了抽嘴角道:“王大人,病人放屁也是正常的,不放才是不正常的。”
随从们低着头笑,王宴不由红了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