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依稀瞥到了顾凡的嘴角轻率却又从容地上挑了一下,他继而对我说:“我也不想坐,哈哈,小岑岑跟我一样啊。”
“我跟你不一样。”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可是我就这样立即驳斥了他的论断,毫不犹疑,没有一分一秒的拖沓。
顾凡喷薄而出的一声笑,混杂着他独有的吞吐气息的感觉,溶解在了公交车密不透风的空气里,久久萦绕在我的耳畔,并延伸到了的脸颊上,润物无声地改变了它的颜色。
红色是温度飙升的代表。即便是此刻,我亦我清醒地认识到了这一点。
“你怎么知道你跟我不一样呢?”顾凡近乎戏谑的口吻,正与他轻佻的眉毛和温柔的唇线相衬。
“我就是知道。”说完以后,我低下了头,将目光投向了与顾凡相反的方向。
我知道,说这种话,几乎等于什么也没说,可我真的不想解释什么,或者,可能我根本就不知道如何解释。虽然这样的对话,再继续下去,就像是快要被吸入文字游戏的领域,可是我什么也不能改变,只能任由时间拉扯着,而且貌似也只能被时间拉扯。毕竟,时间永远都是个出口,这一点倒是让人充满慰藉。
“好,我知道了。”顾凡话语里蕴含的嬉笑从未消失过,“既然小岑岑这么肯定,我就也深信不疑了。”
”哼。”
他这句“小岑岑”已经完全叫习惯了吗?晕。我现在听着都觉得特别顺耳了。大概,一件事情,总是这样重复,就会自动转化为理所应当吧。世上本没有恒久,也没有固然存在的标签。所以,将一个事物和对其的印象建立联系的最便捷的通道,就是坐拥时间的推移,用奇妙的反复将不可思议变换为习以为常。
我们俩都没有说话。
又沉默了。而下一站我就要下车了。
不要……
不要沉默。
我不想让和顾凡共度的时光总是充斥奇怪的沉默。
要改变些什么才好。
我要说点不同寻常的话……可是说什么?我不知道。答题时胡话满篇、话痨不止的我,这时却这么僵硬,我真是越发不了解自己,更不了解顾凡。
“林沐岑,你……”
顾凡的声音。
我缓慢而不确定地把头扭向他那里。
他微张的嘴唇泛着红润的光泽,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怎么又出现了似曾相识的情境?
这个世界上,相似的事情究竟有多少?
他闭住了嘴,若有所思地低下了头。过了两三秒,他就像经过自我调整了似的,再次抬起头,然后看向我。
再然后,他向我露出了最灿烂的笑容。
为什么总是这样?
我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我能感觉到自己的眼睛已经被清流浸泡,干涩早已远离,唯有铺天盖地的润泽沁爽留存。我急忙逃开视线,意图用虚假的掩饰来充塞这一个时点。
我为什么哭呢?连我自己也不确定。在这一刻,我只知道,顾凡是顾凡,这世上只有一个顾凡。他的一颦一笑,构成了没有第二个人可以复制和粘贴的唯一。不论何时,不论何地,他都像秋天的露水一样,轻盈,澄澈,柔和,温软。
如此不惹尘埃,如此安抚世界。
我又看向了他,而这一次,我向他回了一个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