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如何,不是我又如何?”来人嬉笑着戏谑道,丝毫不把近在咫尺的威胁放在眼里。
王周坤面色平静,一字一顿道:“是你还自罢了,不是你……哼!”他的话音未落,侍立一旁的异尸已经从不远处的乱石堆里拎出一具满脸惊愕,死不瞑目的男尸,大大咧咧地丢到来人脚边。
“你……”
“你的手下缺少管教,我就勉为其难替你管教管教,免得日后把你主子的脸都丢干净了!”王周坤云淡风轻地将杀人的原因一笔带过,他幽深如墨晶的左眼不停地闪烁着异样的神采,“居然敢对我大呼小叫,他以为他是谁?”
“好!杀的好!”来人并没有勃然大怒,然后拔刀相向或是拂袖而去,反是拍手称好,让人不觉有些怪异。只是在场的一个是灵识刚开的尸精,一个是喜怒无常的邪道,并没有人注意罢了。
来人随手一挥,脚边的男尸就轰然化为无数碎肉,四溅的鲜血被其掌心发出的吸力,汇聚成一团小球,塞入衣袖之内。
王周坤见状冷笑一声,并不言语。倒是来人清了清嗓子,朗声道:“其实我这次来,是为了……”
“为了震雷山里的墓府秘葬吧!”王周坤毫不客气地打断他的话,阴恻恻地说道:“你们把我从肃州请过来,就是为了一座半步混元术士的墓府秘葬?这话糊弄糊弄那些小鬼还行,到了咱这个道行的人物会对此感兴趣?至少也得是圣贤的秘葬!”
即使被王周坤无数次抢白和打断,来人仍然没有生气,只是微笑,他甚至还在劝慰王周坤:“上头有令,咱们这些下面做事的,也能遵从啊。”
王周坤毫不领情,冷声道:“唉,把‘们’字去了!我王周坤自离开碧溪观之后,便没有加入任何一家势力,和你主子也只是合作关系。我可不是你们主子的手下,这事一了大家一拍两散,啥关系都没有。”
“你难道没看到震雷山的异象?”来人忽然神秘一笑。
王周坤微微一皱眉,接道:“你是说龙吟凤鸣,天诛降雷的异象?难道……震雷山里有那东西?”
“你难道对此不感兴趣?”来人语带诱惑道:“那可是连混元境的高手都垂涎三尺的奇珍啊!”
“哈哈哈哈,好一口伶牙俐齿!”王周坤仰头长笑,“唰”的一声,三尺寒芒自其背后暴射而出。一柄亮如秋水,却散发着浓郁煞气和血腥味的宝刃,刀尖直指来人的咽喉,距其喉结不足半寸,只要王周坤微微一动,就足以刺穿他的咽喉。“我平生最讨厌的两种人,其中一种便是欺骗我的人!”
来人嘴唇嗫嚅,刚想说些什么,就被王周坤粗暴地打断:“我懒得听你解释,我只是想告诉你,别在我面前耍小聪明,不然下次你就能看到自己的后背了!”
王周坤收回手中的宝刃,冷冷地扫了他一眼。
来人脸色有些难看,不过他修心的功夫倒是练得不错,很快将眼中的怒意掩饰下去。同时他发现王周坤所坐的山岩上,还有一个铜盆,盆中盛满了清水,不过诡异的是,清水中映出的身影并非王周坤本人,而是……
“原来你一直用水观术监视着他们,不过我记得水观术是巫门的不密之传,你该不会和术道传闻的那样,真是……”
王周坤冷冷打断他的话,森然道:“够了,你想死吗?”
“想必刚才那柄宝刃就是术道有名的斩仙剑吧。”来人忽然话锋一转,将目光移向王周坤的那柄宝刃上。
王周坤眉头一跳,斜睨了他一眼,却不接话。
来人也不生气,只是故作恍然大悟状,“哎呀,我可是听说过一个术道逸闻,叫做斩仙、葬天不相见呐!”
见王周坤没有多大反应,来人继续说道:“传闻斩仙剑和葬天刀的主人一旦相见,必定会分出个你死我活,我可是听说你那位师弟……据说当年你离开碧溪观,有个原因就是令师尊没有将葬天宝刃传于你啊,可是现在这个叫刘启超的小子,居然拿着这等宝刃……”
“你到底想说什么?”王周坤表情平静,只是他浑身煞气陡起,连侍立一旁的异尸也感应到了,目光凶狠地瞪向来人。
来人自然也知道过犹不及,故而点到为止,“大人的意思是,让你继续在这里,帮助我们把那些杂七杂八的垃圾拦下,大人在震雷山的布局不能有丝毫差错。你可以继续炼你的尸,不会有所谓的名门正派来找你麻烦的。”
“当真?”王周坤果然有些动容,其实他自身对来人背后的势力有三分忌惮,对其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主子也很好奇。现在来人居然直接许诺不会有人多管闲事,对于其背后的势力,他已经有了几个猜测对象。不过王周坤对来人口中主子的布局更感兴趣。
但王周坤毕竟不是什么好奇心过盛之人,他起身离开盘坐的那块山岩,飘然离去,而那具异尸也十分聪明地紧随其后,寸步不离。
“不用我去把你那个师弟擒来?你不是想得到碧溪掌门玉佩,一直都在寻找碧溪秘库?”来人最终没能忍住,对着侧身而过的王周坤喊道。
王周坤只留了个侧脸给他,那种表情和眼神,来人终生难忘,他仿佛看到了极其恐怖的画面,直到王周坤早已离开许久才从颤抖中恢复。
“刚想夸你几句,没想到又说出了这等蠢话。我倒要看看他能成长到什么地步,等到那时再摧毁他的希望,让他知道他所坚持维护的,根本不堪一击!哈哈哈哈……”
王周坤带着无尽杀意的话语,随着他的离去,渐渐消散在天地间。
与此同时,从恶战中逃离的刘启超和翟得钧二人,已经远远离开王家镇,来到了震雷山附近的一大片原始森林。周围的树木都是起码百年以上的古木,非得四人不能合抱,枝繁叶茂,几乎将天空遮蔽,只有点点星光自树缝间倾泻到满是落叶的地面。
刘启超和翟得钧各自举着一根简制火把,照亮前方一丈多远的道路,小心翼翼地踏足前进。虽说今夜月色甚好,可在这周围皆是高耸入云的古木林中,没有任何多少月光洒落。两人在入密林前,已经休息了三个时辰,就着溪水吃了些干粮。如今已近子时,有道是“子丑二时不斗邪”。像这种久无人烟的古林,越往深处怪事出现的可能越高,所以两人一直保持着高度警惕。即使那重重叠叠,阴森诡异的古木之后,伸出无数腐烂的鬼手,想要将他们拖入黑暗中,刘启超都不会感到任何奇怪。
只是现在即将临近子时,天地间阴气快要达到鼎盛状态,大多数玄门法术都会威力大减,而那些邪祟则平添三分道行。不过刘启超还是感受到了不对劲,在这种没有人烟的密林中,应该会有夜行野兽出来觅食,或是被火把惊动的禽鸟飞掠,至少也得有虫豸鸣叫吧,可现在这古林里静得可怕,可怕的就像,自己身处于某个极强的凶兽巢穴周围,附近已经没有活物了。
“唰……”一道黑影倏然划破夜空,自翟得钧身后掠过。
“嗯?”翟得钧顿时心中一动,却并没有立刻回头,深夜在荒野行走,最忌讳的便是贸然回头,因为那样会将自己肩头的阳火熄灭。道门认为,人体有三盏阳火灯,头顶一盏,双肩各一盏。如果贸然回头,不管从哪个方向,都会灭掉其中一盏,导致体内阳气大衰,邪祟就会趁虚而入。
甚至茅山还有一首诗流传:“荒野无灯火,行人自掌灯。灯燃无忌处,灯熄莫再行。”而民间也有类似的警示,走夜路时遇到背后有人喊你的名字,千万不要随意回头,否则极易着道。
刘启超取出一道灵符,双手紧握,口中喃喃念道:“万物乾坤,天地灵动……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灵符自其手中飞掠于半空,化为漫天耀眼的白光,将附近数十丈远的密林都照得清清楚楚。刘启超惊愕地发觉周围的树冠树干上,或站或坐,或趴或挂着数十个身影,都冷冷地看着自己两人。
“吓我一跳,这些人的隐匿功夫还真厉害,要不是我点燃了一道炫目符,还不会发现树上还藏了这么多人!”刘启超悄悄给翟得钧传音道。
借着炫目符的余光,翟得钧似乎是发现了什么,他默默打开天眼,朝着树上的身影看去。
“不对,他们不是人!”
刘启超猛地一惊,差点大喊道:“难道是几十个恶鬼!这不是才出虎穴,又入狼巢?这次出门没看黄历?”
“不对,他们也不是鬼,不是尸,甚至不是任何已知的邪祟,没有阴阳二气……”翟得钧也有些奇怪,没有阴阳二气,又不是邪尸,这些身影都是什么?
“两位,不知尊姓大名,师承何人,仙府何处?”一个雄浑低沉的嗓音忽然在两人不远处响起,刘启超悚然抬头,只见一个蓝袍中年汉子站在他们面前的一棵古木下,冷冷地看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