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凌虎与一枝梅在前面小心地带着路,其实这条路也是好走,便是沿着练祁河的南岸向西。他们离开罗店的时候,是从河的北岸河堤去的朱楼,此时也只是沿着河绕了一个圈而已。
“咱们怎么开溜呢?”一枝梅小声地问着,他一直在四处里察看着,只是这河岸附近,并没有一处可以藏身的所在,便是连芝麻地都没有,全是成片的水田。
萧凌虎也有观察,如今他们沿着这条路一直走下去,那便是罗店对面的李村,李村与罗店之间,有一座桥相连,他们就算是跑,也还是在鬼子占据的区域里。
忽然,萧凌虎想到了什么,仿佛自言自语一般地道:“既然他们要去找十一师,那么,咱们就真得带他们去找十一师!”
一枝梅愣了一下,马上道:“连长,你疯了?要是十一师师部真得没有部队护卫,那怎么办?”
这种可能还真得是存在的,战场上,什么情况都有可能发生。十一师的两个旅一个在张行那边,一个在刘行那边,刘行离着罗店只有十几里地,就位于罗店的东南面,有一条叫作荻泾的水道与罗店相连。刘行的东面,就是顾村。
萧凌虎知道,顾村那边也是**设防的重点区域,十一师的三十一旅原本就是配制在那边的,但是今天因为罗店告急,所以在他们出来的侦察的时候,前敌指挥部已经调动了十一师往罗店,不管这边的情况如何,十一师必定会前往罗店的。
今天他们在半路上遇到了从罗店溃退下来的一支部队,那个五十六师的贾连长,应该把消息带到了嘉定,如果按照彭钦师长的作战习惯来说,他今天晚上肯定会在刘行附近宿营,同时派出侦察队对罗店的情况进行连夜的侦察,一旦确定了情况之后,会在明天早上拂晓的时候,对罗店发动攻击。
因为李村正位于罗店之南,按道理说的话,李村要是没有鬼子驻扎,就应该有十一师的侦察队。
萧凌虎思忖着,越发肯定起来,他相信自己的判断,对着一枝梅道:“咱们先到李村去,然后再带他们往刘行!”
“李村?”一枝梅一楞:“那不是离着罗店很近吗?”
萧凌虎一笑,道:“放心,就算是遇到了鬼子,他们也不会把我们怎么样的!”
一枝梅相信萧凌虎的话,但是他还是有一点不明白,问道:“连长,你说他们穿着我们的军服,在这里穿来穿去,要是遇到了鬼子,会不会打起来呢?”
“打不起来!”萧凌虎肯定地道。
“为什么?”一枝梅道:“那些鬼子又不知道他们是自己人!”
萧凌虎道:“你这个贼王,难道没有发现吗?他们的装扮跟我们都不一样!”
一枝梅不由得回过头来,看了看火把之下的这些鬼子兵,可是怎么看,也没有看出个所以然来,觉得他们的服装和装备都是与**一模一样的,便是他们手里拿着的枪,也是一色的要么汉阳造,要么中正式,连一把三八大盖都没有,尤其是跟在他们身后的这几个鬼子,握着的花机枪,应该也是金陵兵工厂出品的。
“我真得没有看出来他们有哪里不同!”一枝梅无奈地道。
虽然他的确有很难的观察能力,但是当兵才这么几天,很多的习惯自己都没有搞清楚,又怎么能够看到鬼子的破绽呢?
“你注意一下他们的脖子!”萧凌虎提醒着他。
一枝梅这才转头看了一眼,开始的时候,并不显得有什么特别,但是当他从一个人的身上,把目光转移到另一个人的身上,又到第三个人,第四个人之时,忽然便恍然大悟了起来。
“原来是这样!”他蓦然明白了。
的确,这一营的人,脖子上都系着一条白毛巾。
实际上,在**队伍里,每一个士兵也是发毛巾的,而且发的都是没有任何花色的白毛巾,顶多会在毛巾的尾部印上一个青天白日遍地红的印花。只是这些毛巾如何佩戴,部队里并没有特别的要求,你可以装在书包里,也可以绑在胳膊上,还可以拴在腰间的武装带上,当然,也会有人把毛巾系在自己的脖子上,不过那多是在冬天的时候,为了保暖。此时,阳历是八月下旬,天气还热,有人把毛巾系在脖子上,应该是为了防汗,若是有一个两个人这么系了,也便不足为奇。但是像他们这般,整个营的人都在脖子上系着白毛巾,这分明就是一种暗示。
“得想了一个办法!”萧凌虎道:“咱们两个人,得有一个人往前面去通知十一师的人,让他们作好准备,把这股鬼子一网打尽!”
一枝梅道:“我来想办法!”他说着,往右边看了看,右边的练祁河波光,在星光之下泛着微光。他忽然捂住了自己有肚子,喊着:“哎哟!我肚子痛,我要去拉泡屎!”说着,便跑向了河边。
他的身后,那几个挎着花机枪的家伙以为他是要逃跑,呼啦啦地一起举起了枪来,同时打到了保险,发出“咔咔”的一阵声响来。
“别开枪!”萧凌虎连忙喊着,挡在了一枝梅的身前,大声地道:“他只是去拉屎。”
这边的动静,马上惊动了在后面不远处的井营长,他虽然不愿意在萧凌虎的面前,被他问东问西,却也怕那些不懂汉语的家伙们坏了事,所以离着他们并不远。
“怎么回事?”井营长跑过来,问道。
萧凌虎指着这些举起枪来的人,不快地道:“我说井营长呀,你的兵是不是把我们当成俘虏了?我这个兄弟只是肚子不舒服,跑去拉泡屎,看你们就这样要打死他吗?”
“只是拉泡屎?”井营长有些不相信。
“这个时候,要不是憋急了,谁会在这里拉屎呀?”萧凌虎反问着他。
远远地,听到了一枝梅蹲在河边的传来的声音:“你们先走吧,一会儿我追上去!”
“好!”萧凌虎痛快地答应着。
但是,井营长还是有些不放心,用目光示意着边上的一位提着花机枪的人,向他点了一下头。那个人便向河边走过去,不一会儿便听到了一枝梅的大叫:“看什么看呀?没看过拉屎吗?”
井营长皱起了眉头来,如果不是因为萧凌虎还有他的面前,而且还有利用价值,说不定他会不耐烦地将一枝梅干掉。
那个跑去看的人又跑了回来,却是捂着自己的鼻子,仿佛刚才他在河边闻到了那股屎臭之味,到现在还没有挥去,令他直想作呕。
这个人向着井营长点了下头,那意思便是告诉他,一枝梅的确是在拉屎。
“走吧!”井营长催促着萧凌虎。
萧凌虎却不急不慌的样子,对着河边大喊着:“老严,你什么时候好呀?”
一枝梅道:“我昨天晚上就有些着凉了,今天又跑了一天,喝了一肚子的凉水,可能是在拉痢疾,一时半会儿完不了,你们先走吧,不要等我!”
“我们走了,你可要当心哟,别遇到了鬼子!”萧凌虎叮嘱着他。
“好的!”一枝梅回答着,那声音分明咬着牙,在使劲地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