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间,唐公府内,正厅之中,马超高坐上首,仰面闭目不语。杨氏抽噎不止。董氏、姜氏等众女亦在座,正低声劝慰。
马靖跪立堂中,神色坚毅,但双目亦微微泛红。
良久后,马超依然不语,杨氏按捺不住,起身下堂,涕拜道:“靖儿年幼,夫君如何忍心?”
马超闻言,眼角微微抽搐,暗忖道:“马靖是我的儿子,难道我会故意让他领军出征,血战疆场?这不是为以后考虑吗?后世唐宗宋祖哪个不是战功赫赫?一个没有上过战场的人,怎么能让国强民富,威凌万邦?!”思及此,遂沉声喝道:“为夫年十五,便已随父征战!眼见靖儿业已成年,自当驰骋疆场!何做儿女态邪?若天下母亲皆如娘子般,为夫数十万大军从何而来?!”
杨氏大哭,泣道:“昔日父亲兵少将寡,令夫君临阵,乃不得已而为之,如今夫君帐下良将如云,依妾身看来,致远久经战阵,又乃我兄亲子,足可代靖儿一往。再有李存孝悍勇无双,亦可统兵出征。或马休、马铁、马岱皆可,为何非令靖儿临敌?至于数十万大军,又安知其等之母非如妾身般牵肠挂肚,日夜不安?”
马超闻言暗恼,心说:“几个老婆都在这里,让我怎么跟你明说?”遂缓步下阶,扶起杨氏,亲手为其拭泪,耐心解释道:“舅兄战死,杨恒急怒攻心,旦夕号泣,如何为将?西域非比寻常之地,存孝勇猛有余,然不通政事,即便横扫大漠,又如何治理?至于诸弟,马休镇守云中,威压塞北,马铁需助张郃卫戍河东,马岱屯兵伏牛山,皆为举足轻重之地!岂能轻易调动?更何况为夫有言在先,若此时换将,失信于人矣!方才孔明言犹在耳,此战乃必胜之局,娘子实不必过于忧心!”
杨氏见说,虽不再言语,然仍抽泣不止。
马靖膝行至其母身前,叩首道:“孩儿已然成人,理当建功立业,为父分忧!此去必然大破蛮夷,为舅父雪恨!”
杨氏即揽马靖入怀,柔声道:“为娘并非愚昧之人,亦知我儿必胜,但心有不舍耳。”言毕,又欲流泪。
马超见之,忙出言道:“将至亥时矣,娘子宜先行歇息,为夫尚有枪法绝技传授靖儿!”
马靖闻之暗喜,亦劝慰其母。
杨氏只是扯住马靖,面含不舍之色。
蔡琰亦双目微红,见此,缓步上前,扶起杨氏,轻声道:“夫君乃万人之敌,便是存孝将军亦自愧不如,靖儿若习得夫君绝技,何人可挡?若姐姐一味心伤,恐靖儿即便征战在外,亦难免心有旁骛,又如何统御三军?”
辛宪英亦道:“蔡姐姐所言甚是,想夫君帐下皆为骄兵悍将,若无耀人战功,如何使其等心服?”
杨氏缓缓摇头道:“几位妹妹所言,姐姐又何尝不知?只是两军战阵,凶险无比,故难免忧心耳。”
忽张琪英道:“好教姐姐宽心,家父痴迷道术,亦精于相学,曾道大公子龙凤之姿,贵不可言,区区蛮夷又能奈其何?”
马超闻言,忙接口道:“此言有理!区区蛮夷何足挂齿?若非文优、孔明以大略阻之,为夫不需两月,即可平灭之!若娘子仍放心不下,为夫再拨亲军三千,令庞会统之,护卫靖儿,当可万无一失!”心下却道:“张鲁除了会房中术、医术,竟然还有这本事?看来道家不简单啊!嗯。。。以后有时间也学一下道术,说不定就飞升成仙了呢?”
杨氏见说,稍觉安心,又嘱咐马靖几句后,即引众女歇息去了。
马靖忙恭送其等出门,复回身问道:“父亲之枪法、剑法孩儿早已学全,莫非还有绝技?”
马超见说,闭目不答,先将道术成仙之臆想抛诸脑后,继而抬脚便奔校场。马靖不明所以,亦步亦趋。左近仆役见之,忙燃起火把,头前引路。
少时,马超背对众人,单手持枪,立于校场正中,犹如铜浇铁铸,纹丝不动!抛开杂念,冥想战阵厮杀,回忆穿越前的马超约斗阎行,险死还生!直至金戈铁马,骁勇无敌,枪挑匪首,力斩夏侯渊,统西凉铁骑横扫雍凉!再忆起杨兆血战大漠,孤军奋战,力竭而死。。。不由怒起心头,杀意四溢!
众仆役忽觉身周一冷,不由牙关紧咬,凝神静立。片刻后,尽皆不支,大多两股战战,便是马靖亦暗生惧意。
又一刻钟后,众人忽又周身一松,不觉间已汗流浃背。
但闻马超沉声道:“靖儿可曾领悟?”
马靖正若有所思,见问,微微摇头。
马超插枪于地,示意其近前,谓之道:“靖儿可曾察觉为父之杀意?若方才为父出枪,靖儿可能避过?”
马靖木然摇头道:“方才孩儿惧意已生,恐不及闪避,还请父亲赐教。”
马超闻之,先令众仆役退下,继而神色转肃,沉声道:“靖儿枪法精熟,单论武艺不在为父之下,所缺者唯势耳!然何为武将之势?必胜之心、必杀之意也!纵使敌军百万,亦觑之如草芥,自然当者披靡,直至摘取敌酋之首级!昔日函谷之战,夏侯渊武勇不在为父之下,堪称势均力敌,之所以战败身死,因其已无必胜之心也!靖儿武关败于甘宁之手,亦非气力不如,实乃势为之夺也,便如李敢虽勇力惊人,亦胜不得赵云,只因赵云之势不弱于其!故武将交锋,势强者胜,若单论武技,悍不畏死,与兵卒何异?”
马靖微微颔首,拱手再问道:“若依父亲之论,只需蓄势,岂非人人皆可勇冠三军?”
马超轻笑一声,道:“靖儿糊涂,为父所言乃武将之势,若为寻常百姓,只堪殴斗街头,称雄邻里罢了!”
马靖顿时一头雾水,继而下拜求教。
马超见此,忽心念一动,暗忖道:“不对!刚才入戏太深了,这是前世马超的思想,就算马靖融会贯通,也不过是个勇将,哥们儿可是要当皇帝的人,怎么能教出这样的太子?”思及此,遂故作高深道:“方才为父所言,乃战阵厮杀之法,并非为将之道,靖儿只需多历战阵,自然明了,实不必刨根问底,舍本逐末。”
马靖见其前言不搭后语,愈发懵然,遂叩首固问为将之道。
马超暗自挠头,心道:“大概道理我还是懂点的,可是说不出来啊!这孩子还揪住不放了,早知道这样,废什么话啊!”念及此,遂谓之道:“此地非叙话之所,且随为父入书房详谈。”言毕,转身便往书房缓缓行去。实则苦思冥想,斟酌言辞。。。
马靖见其步履缓慢,不由暗暗心急,又不敢催促,一时间犹如百爪挠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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