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间,马超回府,用罢饭,唤马靖入书房,问道:“靖儿已随叔明公习练政务数月,可有所得?”
马靖略作踌躇,恭敬下拜,答道:“父亲,孩儿获益良多,实不知从何说起,但叔明公言称孩儿若为官,或可为一郡太守。孩儿愚钝,请父亲责罚!”
马超见其执礼甚恭,拘谨犹如殿前奏对,不由暗忖道:“也不知道李迪跟蔡琰整天都教的什么!十三四岁的孩子,弄得跟三四十岁一样!跟他老子我说话,至于这么一板一眼的吗?”思及此,遂微笑道:“靖儿年不过十三,便有太守之才,为父甚感欣慰!”
马靖道:“此皆叔明公教导有方,孩儿学得皮毛而已,不敢当父亲赞誉。”
马超闻言,心下大骂道:“这话说的,跟老子下属似的,一本正经,还是儿子跟老子说话吗?难道古代父子关系都是这样的?估计现在我也只有在马祺面前,才有作父亲的感觉。不行!得想个办法改变这种上下级一样的父子关系!”念及此,出言道:“自明日起,为父便传剑技于你,略有所成后,再习练枪法,你可愿学?”
马靖大喜!叩拜道:“孩儿多谢父亲!”
马超上前一把扯起,道:“父子居家,何须如此多礼?!”
马靖正色道:“孩儿身为长子,自当以身作则,不敢稍有逾矩!”
马超闻言,大感无奈,以手抹额道:“你且去歇息,以后每日卯时正,便于校场相候!”
马靖见说,叩首拜辞。方出书房,便拔足飞奔,径往杨氏处请见。
仆妇引入,杨氏见其眉飞色舞,忙问道:“靖儿有何喜事?”
马靖略施一礼,雀跃上前道:“父亲方才传唤孩儿,母亲可知何事?”
杨氏闻言,佯作嗔怪道:“你父子叙话,为娘如何知晓?还不速速道来!”
马靖哈哈大笑,兴奋道:“父亲言道,自明日起,便教授孩儿剑技!是否出乎母亲所料?”
杨氏闻之,亦觉欢喜,正色道:“你父武勇,天下皆知!靖儿须勤学苦练,万不可稍坠你父英名!”
马靖奋然道:“母亲宽心。孩儿省得!”
杨氏闻说,大感欣慰,吩咐马靖早些歇息,以免明日困乏。
马靖闻言,施礼告退。
次日,卯时未至,马靖已立于校场,恭谨相候。看看辰时已过,马超仍然未到。
马靖抑怏不已,又不能使人询问,更不敢离开,三九寒天,直冻得瑟瑟发抖。
却不知昨夜马超不满其毕恭毕敬,便使人唤马远问话,不料马远一如其兄,回话必施礼,且拙于唇舌,一问三不知。
马超大感无趣,又不便斥责,遂令马远退下。暗自忖道:“估计马秋也是这般模样,我这爹当的也太没意思了!封建教育怎么一点人情味儿都没有?不知道马祺是不是也跟她三个哥哥一样。。。”思及此,便起身前往姜蓉住处。
方及进门,马祺便已飞奔上前,嘴里娇声大呼道:“爹爹!”
马超见其并未施礼,大喜!一把举起马祺,揽入怀中,大笑道:“旬日未见,祺儿思念爹爹否?”
马祺见问,猛点其头,然后紧紧搂住父亲脖颈,附耳轻声道:“爹爹可算是回来了!蔡姨娘身子不便,许久未教祺儿抚琴,母亲便逼祺儿习字,每日苦不堪言!祺儿不要习字,爹爹教祺儿射箭可好?”
马超心怀大畅,早将教授马靖剑技之事抛到九霄云外,闻言忙不迭点头道:“但凡祺儿所求,爹爹无不应允!明日便教祺儿射箭!如何?”
马祺兴奋不已,正欲放声欢呼,忽闻姜蓉一声咳嗽,上前斥道:“祺儿好不晓事!你父事冗,怎会有暇陪你玩闹?!再者,女儿家学甚射箭?又成何体统?!”
马祺见说,小嘴微噘,泫然欲泣。
马超见之,心已化为柔水,谓姜蓉道:“祺儿年幼,习之何妨?”言毕,低头安慰马祺道:“爹爹一言九鼎!明日便带祺儿出城射猎!”
马祺闻言,方才复转欢容。
姜蓉无奈,请马超入内,先令仆妇领马祺自去歇息,然后埋怨道:“夫君太过骄纵祺儿,日后如何了得?”
马超笑道:“本将军之女,自然了不得!”
姜蓉哭笑不得,轻声劝道:“夫君莫要顽笑,如今夫君位高权重,坐拥数州之地,一言一行自当为天下表率,若一味宠溺祺儿,日后。。。日后若累及夫君声名,妾身如何自处?”
马超道:“祺儿年方八岁,正是娇憨之时,怎能过于约束?待其长成,为夫自以正言教之,娘子宽心便是。”
姜蓉见说,不再言语。
马超上前揽过,正欲温存,姜蓉挣脱,正色道:“蔡姐姐分娩在即,夫君应前往探问才是。”言毕,即令仆妇备下果点。
马超暗呼惭愧,自思道:“老婆多了也是麻烦事啊!以后要是一统天下,当了皇帝,这三宫六院还不把我累死!就算累不死,也会被烦死。。。”
及至蔡琰处,仆妇引入,蔡琰见之,便欲起身见礼,马超疾步抢上,柔声道:“昭姬身子沉重,何需多礼?”
蔡琰闻言,心下一暖,继而泣不成声。
马超莫名其妙,回视姜蓉一眼,正欲出言询问,只听蔡琰梗咽道:“妾身能得侍夫君,死亦无憾!”言毕,竟大哭不止。
马超顿觉头大,一时手忙脚乱,温言抚慰半晌,蔡琰放止悲声。。。
次日清早,马超亲领数十亲军,携马祺前往城郊狩猎。一路自是欢声笑语不断。马超心情大好,游玩至午时方回。
杨氏备下酒菜,请马超入席,嘀咕道:“夫君携爱女出游,自然惬意,可怜靖儿自卯时便立于校场相候,现下冻饿不堪,犹自不敢回府。”
马超闻言,心里咯噔一跳,暗道:“坏了!我怎么把这茬给忘了,唉。。。孩子多了更是麻烦事啊!”见杨氏眼含幽怨,心念电转间,已思得一计,忙正色问道:“靖儿可有怨言?”
杨氏道:“只郁郁不快,并无怨言,若非仆从来报,妾身还不知其竟已静候夫君数个时辰。”
马超假作仰天大笑,慨然道:“靖儿不愧本将军之子!受屈待而无怨言!足堪大任!娘子这便唤其前来,为夫当重重奖赏!”
杨氏讶然道:“原来夫君蓄意相试,却是妾身糊涂了。”
马超暗吁一口长气,心道:“总算是糊弄过去了。。。”遂点头道:“靖儿乃本将军长子,平素自然万事顺心随意,为夫恐其难忍屈辱,故试之,不想靖儿竟能泰然处之,果不负为夫厚望!”言毕,哈哈大笑,状甚满意!
杨氏心下欢喜,使人往唤马靖。
少时,马靖入内,拜问毕,叩首道:“父亲用心良苦,孩儿感激不尽!”
马超闻言一怔,自思道:“这话听着怎么像是反话?难道这臭小子看破本将军妙计了?不可能啊!”
马靖见马超迟迟不语,忙道:“父亲宽心!孩儿定勤学苦练,必不负父亲厚望!”
马超闻言惊醒,干笑道:“靖儿恭孝持重,为父甚慰!”言毕,令其起身入席用饭。
忽亲军来报,言称李开求见。
马超暗惊!忖道:“这个时候能有什么事?该不会是范阳。。。”思及此,顿时大急!忙令将李开引入书房。
少时,李开入见,拱手道:“恭喜主公!范阳大捷!”言毕,呈上杨兆书信。
马超览毕大喜!暗松一口气,欣然道:“文优速作书回复杨兆,诸将之功暂且记下,待拿下冀州后,一并封赏!”言毕,遣人传令庞德,命其退兵上党。再定于晚间,聚众相庆。
李开不解道:“前日庞将军遣人来报,言称壶关不日可下,主公为何反令其退兵?若得壶关,便可进逼邺城矣!”
马超道:“操贼多谋善治,智计百出,冀州兵多将广,粮草足备。若我军攻下壶关,邺城固然近在眼前,然操贼岂能善罢甘休?定然处心积虑,设谋相攻,若有闪失,恐幽并难保!故本将下令庞德退兵。如此一来,壶关、箕关皆在其手,操贼心安之下,必然不会轻易动兵?我军亦得修养之机,何乐而不为?待德衡大船造就,冀州弹指可破矣!”
李开服其论。
是夜,马超大摆筵席,聚集众文武饮宴,正觥筹交错之时,府内一仆飞奔而入,叩首禀告道:“恭喜大将军,蔡夫人诞下一女!母女平安!”
马超闻报大喜!连饮三盏,扬声道:“诸位请自便,恕超不奉陪了!”
众人齐声贺道:“恭喜大将军再添一女!”
马超大笑,急奔回府,便欲前往蔡琰处探视。
杨氏忙起身拦住,道:“蔡姐姐方才生产,定困乏不堪,夫君明日再去为宜。”
马超不依,携杨氏径奔蔡琰住处。
蔡琰闻知马超亲自前来探问,不禁感激涕零,挣扎起身,梗咽道:“妾身不便施礼,请夫君恕罪。”
马超忙上前扶其躺下,柔声道:“不必多礼,方才听稳婆言道,云儿乃足月而生,昭姬须好生将养。”
蔡琰轻声道:“多谢夫君!”言毕,令仆妇抱过马云。
马超眉眼含笑,仔细观瞧,许久后,马云仍酣睡不醒。
杨氏心下好笑,谓马超道:“云儿方才掉地,莫非夫君指望其如祺儿般能言讨喜?”
马超闻言,干笑两声,嘱咐仆妇好生照料,便领杨氏回房歇息不提。
次日,马超故意俄延至辰时方到校场,但见马靖静立等候,且并无焦虑之色,心下大感满意。
马靖见父亲已至,忙上前叩首问安。
马超示意其起身,并不言语,前行数步,选一丈许桩木,拔剑急如狂风,上中下连斩数十剑,然后收剑入鞘,谓马靖道:“靖儿自行习练,若有不明之处,明日一并问之。”言毕,转身扬长而去。
马靖一头雾水,反复琢磨半晌,一无所得。遂另选一桩木,亦连斩数十剑,仍不解马超之意,自忖道:“父亲此举定有深意,我自习练便了,假以时日,自然明悟。”思及此,复又拔剑,狂斩至力竭方止。
不意间,瞥见方才马超所斩桩木,马靖似有所悟,疾步上前,仔细观瞧,但见桩木之上竟只有三处剑痕,且破口如同一剑所斩,并无丝毫偏差!
马靖目露狂喜之色!自语道:“原来如此!”言毕,复又拔剑,勤练不辍。
邺城,曹操闻知庞德退兵,不禁讶然,问荀攸道:“庞令名采用垫城之计,本已破关在即,为何回军上党?莫非幽州不稳?”
荀攸稍作思忖,道:“无论庞德因何退兵,于我军而言,并无坏处,魏公何需深究?为今之计,当再次招军,增援信都。”
曹操道:“冀州久历兵祸,若再招军,势必不利耕种,则百姓更见困苦,孤于心何忍?”
荀攸暗叹一声,拱手道:“魏公勤政爱民,冀州百姓何其幸也!”
曹操摇头道:“公达谬赞了!孤以为,此皆马孟起之功也!其虽不尊朝廷,拥兵自重,但其所创治政之法,实乃利国利民之策也!孤自叹不如!”
荀攸道:“魏公过谦了,马孟起理政治军之才,天下无出其右者,然其于大略不足,我军之所以数败于其手,乃战力不及而已,只需严加操练即可。假以时日,魏公定能大破马超!”
曹操喟然道:“公达虽多智,然有一事未曾虑及。”
荀攸拱手道:“攸愚钝,还请魏公明言。”
曹操叹声道:“马超正值壮年,孤则五十有六,恐时日无多矣!”
荀攸闻言,忙下拜道:“魏公德政广布中原,定然福寿绵长!”
曹操缓缓摇头,接着道:“冀州虽亦产马,但安及幽并?眼下马超固然难以寸进,然孤亦奈何马超不得。假以时日,幽并必然大治,届时马超若聚铁骑数十万,我军如何当之?”
荀攸惊声道:“幽并贫瘠,故攸以为,此事绝无可能!”
曹操道:“昔日匈奴逐水草而居,冒顿尚能聚铁骑四十余万,困高祖于白登,何况马超乎?”
荀攸骇然,稍作思忖后,沉声道:“魏公勿忧,若无十年之功,马超难成此势!然魏公不出数年,定可总括中原!届时只需提大兵攻入河东,幽并自属魏公矣!”
曹操闻言默然,半晌后,转而问钟繇道:“子桓前往兖州已有数月,虽不时遣人来报,言称诸事顺遂,然孤仍放心不下,元常可愿代孤前往东郡一行?”
钟繇闻言,忙出列领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