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节 贾文和审时度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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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间,中军大帐,曹军众将齐聚,众谋士亦赫然在列,曹操环视众人一眼,开言道:“目今情势诸公皆以知晓,青泥隘既有援军抵达,想必马超不日便到,诸公有何建言?”

  众人皆沉思不语,半晌后,荀攸出列道:“主公,既有援军,此关恐难破之,不如退军,别作良图。”

  曹操闻言不语,于禁出列道:“不可!血战数日,我军阵亡近三万人!且关上檑木箭矢皆已告罄,破关只在眼前!岂能轻易言退?!”

  曹休奋然道:“敌军兵少,纵使援兵已至,亦不足万人!末将请令继续攻打,明日定可破关!”

  荀攸闻说,目视郭嘉,见其仍低头沉思,遂亦不答话,缓步入列。

  又有吕虏等或言攻关,或言退兵,相互争论。曹操烦意渐生,指一人道:“文和自回军伊始,便未发一言,何也?”

  众人闻言一静,视其人,乃贾诩也。

  贾诩见问,出列道:“马超此人,诩看之不透,故不敢建言,望司空恕罪。”

  曹操素知贾诩之能,见说大感惊奇,讶然道:“文和莫非戏言?”

  贾诩道:“非也,诩乃武威人士,岂能不识马超?其人幼年便随父从军,虽骁勇善战,但并非多谋之人。然今观其所为,乃定西域、破匈奴、据河套、并鲜卑,塞北诸族闻风丧胆,并州高干不战而降!又更改兵制,裁撤老幼以行军屯,收拢流民大兴民屯,劝抚羌氐归心,故而人口骤增,对内文武分治,在外剿匪安民。不过短短数年,雍凉人口竟不下中原!粮草更是堆积如山!帐下诸将闻战则喜!所部兵卒悍不畏死!文治武功不下先贤!更兼其心实难揣测,忖度之无懈可击。故诩附议公达之言,为今之计,退兵方为上策!”

  众将闻言不忿,夏侯惇怒道:“马超年幼,才浅德薄!所依仗者,乃其军师李开也!文和先生未免言之太过!”

  贾诩并不着恼,微笑道:“夏侯将军以为,那李开何许人也?”

  夏侯惇闻言哑然,曹操及众将皆目视贾诩,只听其接着道:“此人姓李名儒,字文优,李开乃其化名也,原为董卓谋士,卓死即隐姓埋名,不想已暗投马超矣!”

  曹操恍然道:“原来如此,此人谋略出众,难怪窥破奉孝之计!”

  贾诩摇头道:“李儒谋略虽不下于诩,但绝无治政之才,否则董卓不至于身死族灭!故以诩度之,雍凉新政或有绝世之才暗中指点!此人深不可测,其才胜诩十倍!”

  曹操大惊道:“似此该当如何?”

  贾诩道:“马超一统雍凉,又占据河套、并州,物阜民丰,兵甲足备,急切难图!我军应避其锋芒,与其议和!然后多遣细作遍布雍凉,详加打探马超理政治军之法!再退兵洛阳,效仿马超行军屯之策,待来年军粮足备后,先攻灭刘备,再南取荆襄,继而勤练水军,以图江东!荆扬二州膏腴之地,有民何止千万?!届时再驱百万大军北上,马超纵有吕望之才,亦不能挡矣!”

  曹操闻言沉思,少顷,下令散帐,留众谋士详加参议。

  众将闻令出帐,荀攸进言道:“袁氏死而不僵,可上表袁尚领幽州牧,令其与马超相并。刘备如鲠在喉,尝思进兵许都,亟需除之!刘表守户之犬,乃座谈客耳,荆襄一鼓可下!然后顺江而下,则江东亦在囊中!届时何患马超?故攸以为,文和之谋大善!望主公纳之!”

  曹操沉吟半晌,皱眉道:“文和远谋,众所不及,但若马超趁我军南进,挥兵冀州,该当如何?”

  贾诩道:“马超固然有此心,但其受兵制所限,并州只有五万余兵,我军则大军十余万,且皆据险而守,彼军纵然精锐倍之,又能奈我何?”

  荀攸亦道:“主公,壶关易守难攻,且有两万大军,更兼乐进骁勇果敢,而庞德只有三万步军,如何破关?杨兆虽有两万铁骑,且悍勇非常,但受阻于雁门,亦不得寸进。更有张文远统八万精锐坐镇信都!除非马超统兵二十万来攻,否则冀州稳若泰山!然以其所行兵制,二十万大军何日可得?”

  曹操思之亦然,面色稍霁,正欲开言,忽郭嘉急道:“主公!马超已窥破我计,子孝将军危矣!”

  曹操猛省!急令亲军传令曹仁退兵洛阳拒守。

  郭嘉接着道:“主公,方才文和先生之论虽乃稳妥之计,但嘉不敢苟同。观马超此人,实乃主公劲敌也!不可不急除之!若与之罢战,无异于养虎!请主公三思!”

  贾诩闻言,丝毫不以为忤,缓声道:“若我军倾尽全力,虽破关必也,但能战之军剩余几何?恐不足五万,如何攻打长安?且关中之地一马平川,马超骑兵尚有万余,如何抵挡?马超乃腹心之患不假,但刘备、孙策等亦非等闲之辈。若我军强行攻打雍州,死伤惨重暂且不论,单言两军交战,迁延时日,若刘备趁我军鏖战马超之时,联合刘表进犯许都,孙策亦统兵经淮南往袭徐州诸地,为之奈何?”

  曹操闻言暗自点头。

  郭嘉道:“文和先生所言嘉亦知之,但马超非同小可,今若退兵,不需十年,其势不可挡也!”

  荀攸道:“马超亦人也,何足深惧?攸附议文和先生之策!”

  郭嘉见说,遂不再言语。诸人皆目视曹操,看其如何决断。

  曹操闭目沉思半晌,开言道:“奉孝所言虽深合我心,但若取雍州,是无中原也!岂非舍本逐末?故我意依文和之策与马超议和,留曹仁为主将,曹洪、张郃副之,统五万大军屯驻洛阳,效仿马超行屯田之法。留于禁、吕虔屯兵武关,亦屯田自给。文和留居洛阳,暂领河南尹,除别部司马,主理细作之事,务要将雍凉之秘打探清楚明白!”贾诩领命.

  郭嘉又进言道:“主公,河东要地,岂能弃之?何不令曹仁将军攻之?”

  曹操道:“即便下之,马超定起大军来攻,岂能安稳?不如待淮南、荆襄诸地平定,取之未迟。”

  郭嘉嗟叹不已。

  曹操又令次子曹彰统军一万前往河内镇守,以防河东马岱。然后亲笔作书,令人送往青泥隘。

  次日,张横亲上城头巡视,忽见一骑飞马而来,嘴里大呼道:“且休放箭!司空有书在此!”

  张横见只有一人,遂喝令众军不得放箭,令人以绳索缚竹篮放下城头,那人奔至近前,投书毕,即打马回返。

  张横取书下城,往见赵胜,言道曹操有书在此,递过书信,拱手又道:“将军!曹军今日并未攻城,莫非有何诈谋?”

  赵胜接书,不敢延俄,急令亲军飞报马超。继而沉吟道:“曹军不但兵力占优,而且我军檑木皆已损毁,按理应猛攻才是,怎会按兵不动?”言毕皱眉沉思。

  张横亦思之不透,挥手道:“且不论曹军有何用意,我军只需稳守关隘便可。”

  赵胜然之,遂与张横同上城墙观望,以防不测。

  两日后,马超兵至青泥隘,赵胜等接入,叙礼毕,马超道:“曹操来书议和,你等有何见解?”

  诸将闻言讶然,实不明曹军既然占尽优势,怎会生议和之念。

  赵胜道:“主公,何不遣人回书允之,观曹军动向后再定行止?”

  马超然之,遂令人持书前往曹军大营。

  曹操接书,并不拆视,随手掷于案几,喝令退兵。

  夏侯惇进言道:“何不以收敛我军战死军卒之遗体为由,阴至关下,然后骤然攻之?!”

  曹操闻言大怒!斥道:“军令即下,安敢多言?!”遂喝令亲军将夏侯惇逐出大帐。

  众将见曹操发怒,皆告退出帐。

  夏侯惇犹自不服,扯住于禁问道:“文则稍待,方才惇所献之计大妙!司空即便不允,何怒也?”

  于禁道:“将军失于计较也!收敛同袍遗体,两千人足矣!即便阴至关下,又能如何?”

  夏侯惇醒悟,羞愧难当,对于禁拱手一礼,接着问道:“即便如此,司空为何只令退兵,其余皆无准备?若马超领军追击,如之奈何?”

  于禁道:“我军兵力占优,司空仍下令退兵,马超闻知必额手相庆!彼兵少且疲,又恐司空另有别计,如何敢袭我军之后?司空不做安排乃体恤士卒也!”

  夏侯惇闻言大惭,转身回营整兵去了。

  三日后,关外曹军退尽,马超闻报大喜!令哨骑出关百里巡视。

  晚间,各路探马皆报说并无异常。马超心安,遂令军士收敛己军战死者遗骸,并统计战损,修缮城墙。

  次日,赵胜入见,痛声道:“主公,此役我军阵亡七千三百二十人,残九百六十五人,伤者不计其数。。。”

  马超闻报,脸色铁青,吩咐道:“战死及伤残者皆记录在案,待我回军长安后一并抚恤!”言毕,转身领亲军前往探视伤残军卒。

  诸事妥当后,马超下令赵胜领步军一万镇守青泥隘,王达领三千骑兵屯驻匠作司,闲杂人等不得靠近,凡无手令者,不论何人,立斩不赦!二将领命。

  马超又吩咐二人小心在意,然后领其余诸将兵,往潼关进发。

  行不数里,前方探马来报,言道潼关高干将军遣人报说,曹仁已兵退洛阳,李敢将军领军追击,不想误中奸计,折兵千余,李将军亦身负重伤。

  马超大惊!急唤报信之人细问。

  原来自马超领军往援青泥之后,李敢便欲领兵出关攻打曹仁,高干制止,言道不知曹军虚实,且坚守几日再议,梁兴亦劝,李敢只得从之。

  不想一连数日,曹军皆无动静,三将不明所以,商议一番后,遂定计次日出兵,由梁兴守关,李敢领军为先锋,高干随后接应。

  次日,李敢正欲领兵出关,忽关上梁兴遣人告说曹军一夜之间已退尽矣。

  李敢惊怒交加!急上马,欲引军追击,高干拦住,道:“李将军追出三五十里后,若仍不见曹军踪影,便可回军,若见曹军列阵相迎,切不可轻易突击,与其对峙便可,待我领军汇合后,再击之不迟。”

  李敢虽点头应下,实则不以为然,领军出关一路疾驰,追出约五十里,忽见前方曹军列阵相迎,且皆乃步卒,曹仁立马阵前,扬鞭大骂!

  李敢大怒!将高干言语抛诸脑后,乃一马当先,引军直冲敌阵!比及冲近,见曹军大阵巍然不动。猛省!正欲勒马时,已跌入陷马坑,身后雍州军大惊!皆不及勒马,或被别断马蹄,翻身落马,或跌入坑内,一时人仰马翻。

  曹仁见之大喜!正欲令大军压上,忽见远处尘土飞扬,知是援兵赶到,遂令退军。

  高干不敢追击,引众军救起李敢,见其浑身是血,昏迷不醒,大惊!急令医士解衣甲观之,但见李敢左臂被尖刺穿透,身躯亦多处受创,万幸未伤及脏腑。

  简易包扎后,高干令亲军护送李敢回潼关医治,然后收拢士卒,略加清点,损兵千余人,皆为陷坑所害或落马跌死。

  马超闻说,怒发如狂!连声喝问道:“李敢现今怎样?可曾清醒?!”

  那人答道:“小人临走之时,李将军仍然昏迷。”

  马超大急,暗恨曹仁!转身下令俞山领军慢行,自领亲军先行。

  潼关,李敢脸色苍白,卧于榻上,身边郎中正在为其把脉,高干等将环立左右,皆隐含焦虑之色。

  少顷,郎中把脉毕,高干轻声问道:“李将军伤势如何?”

  郎中见问,起身拱手道:“诸位将军,李将军虽多处受创,但皆不致命,至今不醒乃失血所致,目今伤口皆已包扎,最迟明日,李将军必然清醒!届时按方服药,数十日便可痊愈。”

  众将闻言大喜!嘱咐亲军好生看顾。

  次日,高干正欲前往探视李敢,亲军来报,言道大将军离关不足二十里。

  高干忙令人知会梁兴等将,聚齐后急打马出关迎接,行不数里,便见前方数百骑旋风般疾驰而来,当先一人,正是马超。

  众将恰待下马相迎,只听马超大呼道:“诸位不必多礼,可急上马,随我入关!”言毕,越过众人,加鞭而行,众将急忙跟上。

  少时,马超进关,弃马直奔李敢住处,未及进门,便见迎面一人飞奔而来,见是马超,慌忙下拜道:“参见大将军!李将军已然清醒,小人正欲往报诸位将军!”

  马超大喜,暗自放下心来,道:“诸位将军片刻即到,不必通传,你且先引我入内探望。”那人领命。

  李敢见马超亲至,心下感激,更觉羞愧莫名,挣扎着欲起身叩拜。

  马超疾步上前搀扶,道:“存孝有伤在身,不必多礼。”

  李敢梗咽道:“末将大意轻进,累及千余同袍命丧疆场,请主公降罪!”

  马超闻言,肃容道:“存孝既已知错,且有伤在身,轻敌之罪权且记下!”

  李敢诺诺,心下悔恨不已,忽又忆起曹仁,不由大怒,切齿道:“待末将痊愈之后,请主公予兵万人,末将定斩曹仁之首,往祭千余同袍,否则难消心头之恨!”

  马超亦深恨曹仁,听李敢提及,顿时想起函谷袭营之事,不由暗怒!对李敢道:“存孝且安心养伤,目今我军已与曹军罢战,报仇之事且先按下,待抵定幽冀之时,便是曹仁授首之日!”

  李敢犹自气愤难平,大骂曹仁。

  这时,亲军报说高干等将已至,马超令入见。

  众将见李敢业已清醒,大喜!高干道:“李将军万幸无恙,否则干实不知如何向大将军交代!”

  李敢闻言更觉羞恼,对高干拱手道:“悔不听高将军之言,以至于此!”

  高干忙道:“李将军误中奸计而已,不必挂心,且宜静养,以期早日康复,届时再寻曹仁复仇不迟。”

  李敢依然恨恨不已,众将皆上前劝说,方才稍缓。

  马超见李敢并无大碍,遂起身道:“胜败乃兵家常事耳,存孝不必过于介怀!本将军明日先回长安,你好生养伤。”言毕起身出门。

  众将见此,纷纷拱手告辞,李敢还礼。

  数日后,俞山兵到,马超令其统兵一万驻守潼关,探马放出百里,以防曹仁!自领高干等统大军回师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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