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擎着教鞭不时以图上的案例来证实自己对表情的推断。
我则听得十分扑朔迷离，直到得出结论时才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可是，郝女士好像说过，她的女儿并不是第一次与男朋友分手，不应该会为这点事而寻死觅活。”
穆察缓缓放下教鞭，坐到了椅子上言道：“你说中了这起自杀案件的核心。到底是什么原因直接导致了于艳的死？”
“你没有想出来么？”我问道。他却说：“我们缺少线索啊。也许只有她的男友林良知道答案……”话说到一半，忽听一阵手机铃声传来，我忙道：“是你的电话，我不是这个铃音。”
我回头找了一下，正要给他递过去，就见他扭身来到电脑前面，屏幕上显示出一个男子的头像，扬声对话已经开始了。原来他将手机与电脑以某种方式衔接在了一起，我暗自感叹他连信息技术都掌握得如此谙熟。
男子头像下方写着一个名字“罗锋”，声音徐徐传出：“明秋吗，我是罗锋！”
——“罗队辛苦，有什么需要效劳的？”
——“按理说这种事情不应该麻烦你，可是又不像看起来那么简单……”
——“你就直说吧！”
——“今天下午，一位名叫林良的男子在自己住的楼上跳下来摔死了。要转移尸体的时候，打听到他的女友在上周也因不知名的原因自杀了。我觉得这两件事肯定有关系，所以不敢轻易断定是自杀，希望你能来看看。”
——“地址。”
——“开发区鸣海公寓16栋，围了很多人赶也赶不走，你来了就能见到。”
——“好的，一会儿见。”
穆察关闭了电脑会话，一张凝重的面孔转向了我。我看着他，惊讶道：“林良也自杀了？！难道是殉情？”穆察将衬衣整理了一下，走过来道：“一个劈腿的男人会为了旧爱自杀吗？想知道答案，就跟我走一趟吧。”
出门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六点多了，我们打车到了开发区的鸣海公寓。幸亏是盛夏时节，天还没有黑，一切像白天一样清晰，除了夕阳渗出的一点点金黄。
一辆警车靠在小区的东大门口，一名干练威风的队长叼着烟卷站在车旁，右手拨弄着手机。见到我们来了，他马上收起手机，向我们迎了过来，他就是罗锋。
罗锋是大区片（包含开发区、港口区、商贸区、工业区、边缘片等地）的刑侦总长，论年龄比穆察大三岁。“我们俩是高中时的校友，只不过那时我是高中部，而穆察是初中部的。我们相识是在学校的击排馆，他的百发百中令我印象深刻，我们就此结为了朋友。毕业后，穆察去了美国，我则考上了警校。再次见面是在开发区，当时街头发生了一桩劫持案。我们与歹徒僵持了一个多小时，请来的谈判专家却被堵在了高速上。这时穆察正好经过，身为心理咨询师的他自告奋勇前来说服歹徒。我一眼就认出了他，赶忙把他请进来，结果没令我们失望。那次之后，我们就保持了一种编外合作的关系，时常请他来现场做顾问侦探。”穆察将我介绍给了罗锋，我们一见面，罗锋就打开了话茬。
我点头回应着：“原来是一桩巧合促成了你们的合作。”穆察则道：“这些事以后再说吧，罗队，带我们到现场走走。”
罗锋收敛了笑容，命两名警探拨开交头接耳的围观人群，将我们护送进了命案的现场。渐渐走近时，我们看清了那具尸体，其凄惨境遇令我不忍形容。
这是一具男尸，身高约有一米七八（不到六英尺），身体比较健壮，尸体的下半身未受重创，上半身向右侧摔在地，几股血流正从体内渗出，沿着地面铺着的砖石缝隙延伸到很远的地方。
这是我第一次看见非正常死亡的人，一阵恶心的感觉涌上胸口，我忙跑到一边，连一眼也不想多看。而穆察则没有过多的反感表情，直接蹲下身子，左手抄到尸体脸部下方，将右半边脸（死者角度）缓缓抬起。重压之下，那张脸已然变形，好像右边全部的面部骨骼已经塌陷，像一块血红色的胶皮。
穆察皱着眉，把罗锋叫到身边。罗锋看着死者的脸，略带厌恶地说：“这张脸孔有什么看头？要我说……”穆察直接将罗锋的话语打断：“林良的右半边脸已经完全毁了，另外他上半身的骨骼也多处断裂，还留了这么多血。一定是从七八层以上的楼层坠下，才有可能摔成这样。”
说着，他又打量了一下尸体的位置：“一般来说，自杀情况下，死者由于急于求死，往往会努力让自己头朝下。而实际上，这种可能性只有在很低的楼层才可能。楼层越高越有可能受到空气阻力的影响使自己的坠落过程受到干扰。而他杀情况下，死者出于求生本能，会力求让自己下半身着地，以减少落地的创伤。同样，楼层越高越不容易控制。所以这两种情况在高的楼层是不容易分辨出来的。我们看眼前这具尸体，符合高楼落下的情况，上半身着地。这就让我们不容易分析他是自己跳下还是被人推下的，所以此案的死因并不明确。不过从落地位置与楼边缘的距离来看，又未发生过多偏差，说明在坠楼处和空中都没做太多挣扎。这一点偏向了自杀的结论。”
这时，就听穆察叫我的名字：“子冯，把我下面说得记下来。”我赶忙掏出手机开始录音。
他左手托着死者的头部，有条不紊地说：“双眉下压紧皱，皱眉肌纵向延伸，眼部虹膜放大。鼻翼向两侧轻微拉伸，形成浅沟。下唇凹凸不平略有隆起，牙咬得很紧。面容外观平静，并无特别外显的情绪。”说罢，他将尸体平放在地上，然后用双手在尸身上下摸索。
罗锋见状言道：“别找了，这货身上什么都没带。”我忙道：“既然如此，更能说明是自杀的。”穆察没有回答我们，而是继续上下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