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698年,正月冬至,武则天赦天下,改年号为“圣历”。
这一年,是圣历元年。
这一年,武承嗣和武三思向武则天请命,希望能成为太子,企图在武则天百年之后延续大周命数,让李唐失去死灰复燃的机会。
这一年,狄仁杰成为河北道安抚大吏,抚慰百姓、散粮赈贫,河北最终得以安定下来。
这一年,洛阳鬼市遭受官兵围剿,武则天避见天下方人术士,整个五言堂大乱。
这一年,袁天罡借地府灵韵炼化出四枚幽冥通宝,用其中三枚买通鬼差,藉此潜入阎王殿,篡改生死簿。
这一年,四海大治,但对于五言堂的人来说,却是一个罕见的大凶之年。
不过这一切都和魏翎没有关系,此时他正站在洛阳城的女墙上,低头俯视着城中最宽阔的一条官道。
道路上人来人往,马车、华盖几乎完全遮住了地上的石砖。
魏翎的视线在人群中不断游离着,他在寻找那几个花枝招展的姑娘,只有看到她们,他才能忘记廉耻,做出那件他一直想做,可迟疑了整整一个月都羞于去做的事。
他望着官道,城墙下也有几个人正望着他,那是五六个身披甲胄的门伯。
魏翎脸上的表情一直在兴奋和犹豫间变换,而站在城墙下的几个门伯却都是一脸苦大仇深的表情。
“希望咱们这位大爷,今天别又做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来。”其中一个门伯望着魏翎,很无奈地长叹一口气。
此刻魏翎终于看到了那几个浓妆艳抹的女人,她们一个个怀抱短琴,正沿街唱着让人脸皮发烫的曲子,柔软的长裙被她们挽到了大腿的位置,一双双羊脂玉般的腿就这么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一看到这些女人,魏翎心中的勇气空前膨胀,他快速爬到了门楼顶端,紧接着,就用最快的速度脱去了浑身衣物。
从一个月前,他就像用最本真的姿态纵穿这条官道,而所谓的“最本真”,也就是最原始,浑身上下,不带一丝一缕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用现在的话说,魏翎打算裸X奔。
城墙下的门伯们看到他的举动,一个个瞪大的眼睛,可还没等他们有所反应,魏翎已经从门楼上跳了下来。
他的身法无比轻盈,像一只有了意识的纸鹤一样,先是在空中左右飘荡了两下,接着就稳稳站在了地上。
也不知道是那个门伯先反应过来,立即大喊一声:“抓住他!”
可惜为时已晚,在他的声带震荡出第一个音节的时候,魏翎已经像阵旋风一样冲了出去,他的速度太快了,门伯根本追不上他。
他们只能看着魏翎在官道上畅行无阻,就连走在路上汗血宝马见到他,都要畏畏缩缩地朝路旁躲闪。
魏翎一边像疯子一样张牙舞爪地奔跑,一边大喊:“天塌了,天塌了!”
在路边抚琴高歌的几个女子一眼看到魏翎,顿时变得激动起来,她们开始用更高的嗓音歌唱,甚至有人举起短琴,将它重重地砸在门柱上,只为给魏翎营造出更大的声势。
在魏翎身后猛追的几个门伯看着那些癫狂的女人,只能在心中无奈地叹气。
这已经是魏翎来到洛阳的第六个月了,自从他来了以后,每隔一个月,他都要在官道上弄出好大的乱子,让门伯们毫无办法。
但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些常年在红楼外坐镇的唱姐儿却特别喜欢说,她们说,自从魏翎来到洛阳以后,洛阳城里所有的风流才子在她们眼里都成了登徒子,天底下只有魏翎,才当得上“风流”之名。
魏翎一路疯跑,直到三四里外才停下,因为再往前走行人就很少了,不会再有这么多人盯着他看。
几个门伯气喘吁吁地来到魏翎身边,跑在最前面的人赶紧拿出一条披风将魏翎裹起来,剩下的人过来以后,也只是围成一圈,默默地看着魏翎。
没有人说话。
过了好半天,魏翎才紧了紧身上的披风,问他身旁的门伯:“要押我去牢房吗?”
其中一个门伯哭丧着脸说:“你自己去吧,我们实在走不动了。”
魏翎说:“等你们顺过气来了,别忘了帮我取回城楼上的衣服。”
门伯丝毫不敢怠慢,立即点头。
在这之后,魏翎一句废话都没有多说,径自去了天牢。
在所有的门伯中,有一个人的年纪看起来也就是十七八岁上下,他看着魏翎的背影渐行渐远,眼神变得越来越疑惑。
虽说当值的第一天就有人告诉他,看门的人要懂得多做少说的道理,和他无关的事,最好不要打听,可他还是没有忍住心里的那份好奇,悄声问身边的老门伯:“这个叫魏翎的人,到底是干什么的,为什么大家都这么怕他?”
老门伯叹了口气:“他是百乌山的方士,这次来洛阳,是为了见陛下的,可陛下一直不让他入宫,他气不过,就时常在城里弄出些乱子来。不过也还好,他从来没有过多地难为过咱们这些当差的。”
小门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那陛下就任着他闹?”
老门伯说:“这位魏先生可是修为高深,陛下就是有心想惩治他,也拿他没办法呀。”
话音刚落,又有一个门伯插嘴说了句:“小心被人听见。”
老门伯立即变得警惕起来,他赶紧朝着四周观望,还好,除了自己的几个兄弟外,附近没有其他人。
也就在老门伯和小门伯对话的档口,魏翎已经到了天牢。
牢头一见他回来,就像是孙子见了祖宗一样,赶紧端茶上水,魏翎很客气地接过牢头递过来的茶水,问牢头:“我要的东西你给我准备了吗?”
牢头立即从桌子地下拿出了一个棋盘和两个棋盒:“都给你准备好啦。”
魏翎道一声谢谢,接过牢头手里的东西,随后就快速走向了牢房。
牢头赶紧凑过来,很小心地问他:“魏先生,你看,你要的东西我都给你准备了,这段时间,你就不要总是跑出去了吧,你老是擅自离开天牢,大理寺的人要是问起来,我没法交差啊。”
魏翎很不耐地摆摆手:“你别理大理寺的人,没一个好东西。”
牢头目送魏翎闲庭漫步般地进了牢房,心里头却直泛苦水。
我的个爷爷祖的,那可是大理寺,岂是我想不理就能不理的,我又不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