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晚上苏千秋得了叶欣叮嘱,带着天知道是什么肉做成的烤串给骆其桉他们加餐。
适逢司南学生会有事,她便自己一个人去了。
骆其桉租的这间厂房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从学校走路过去也差不多也要二十来分钟。
工厂停工了十余年,周围地块又因为产权问题迟迟未能开发,于是在雨打风吹里愈发的落魄,夜幕降临之际走在通往排练室的小路上,路灯鬼影绰绰,甚为怖人。
苏千秋硬着头皮,捏着心肝,提心吊胆的去到排练室,见到里面的灯火透亮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排练室里一如既往的热闹,楚涵他们band队的人和家属们都在,唯独不见温衡。
骆其桉欲盖弥彰的“嘿嘿”笑了两声说温衡去了网吧,拍着胸脯保证一定会留一点口粮给那小子。
苏千秋觉得想必温衡此时也感受到了养家糊口的压力,天天下了训练营就跑直播也是挺不容易的,再三嘱咐骆其桉要说到做到,草草吃了点东西,趁天色未晚匆匆告别。
她出门才走了两步,楚涵从后面追了出来。
“我送你回去。”少年的声音在夏夜的虫鸣声中显得尤为清澈。
一阵清风吹来,卷起两三缕情思,在缱绻的夜色里如水波般荡漾而去,最后落在少年的眼眸中,如星子般闪耀。
他那灼灼的目光让苏千秋有些避之不及。她摇了摇头,看了看表,清浅一笑:“还早,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了。”
再一次被婉言拒绝,楚涵心里有些沮丧。但被拒绝仿佛已成为一种习惯,哪怕心里纠成一团,楚涵早已学会了面不改色的隐藏自己的情绪。
“那你小心。”他的口气似乎很淡然。
苏千秋点了点头。
揣摩着自己大概已经走出了楚涵的目光所及,那潜伏在黑暗里蠢蠢欲动的不安又重新笼罩着苏千秋。
周遭一片死寂,风不知道何时停了,草丛里的生灵不约而同陷入失语般的沉默。苏千秋听见自己心跳如鼓,此刻她甚至有点后悔先前为了避嫌而拒绝了楚涵的护送。
小路上的树因为多年的野蛮生长,枝繁叶茂到足以遮天蔽日。在某几个地方路灯的光都不足以穿透那密密麻麻的树影,只留下一团无能为力的黑暗。
那黑暗似有形的物体,从中滋生出无穷的恐惧,牢牢的攫住了苏千秋的心。
明明是初夏,周遭却仿若满布着瘆人的寒意,叫苏千秋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她加快了脚步,急急想要穿过这段叫人不寒而栗的小路。
忽然间她听见背后传来衣物的摩擦声,脑海里下意识的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
刚刚路上明明没有人!
这么说,是有人藏在路边?!
心脏以剧烈的频率跳动,似要挣脱胸膛。血液在沸腾,霎时间大脑一片空白。
苏千秋拔腿要跑,被人猛地从背后抱住,头上被盖了不知道什么东西,眼前一片漆黑。
暂时的失去视觉让她心中的恐惧放大了无限倍。她只知道自己被人推倒在路边,手肘和粗粝的水泥地面摩擦,一阵生疼。
有人一手捂着她的嘴,另外一只手恣意的在她身上游移。
她的T-shirt被暴力的掀了起来,而后那只手又粗暴的扯她的裙子。
男人以粗野狂暴的力量压制着她,那种叫人没有反抗余地的压倒性的力量叫苏千秋心生绝望。
忽然身上的男人像是被人施予了一记重击般浑身一震,而后他被人以更蛮横的力量拖到一边。
苏千秋终于觉得身上一轻,得以脱身。
她颤抖着手把头上阻碍视力的东西摘掉,只见楚涵和一个男人在地上打做一团。
那男人见未能得逞无心恋战,使出吃奶般的力气挣脱了楚涵,踉踉跄跄的跑了。
楚涵急火攻心,一边担心着苏千秋,一边犹豫着要不要去追。
最后他带着满腔的怒火和无能为力的颓然,一拳捶在旁边粗壮的树干上。
他最终半跪下来,紧紧的抱着苏千秋。
怀中的少女颤抖的如同秋天枝头摇摇欲坠的枯叶,半晌,楚涵只觉几颗滚烫的泪珠淌落在他肩头,他心中的懊丧又更上了一层楼。
在初夏方至的夜晚,这条人迹罕至的小路很快又恢复了往常的静谧,时间变得粘稠停滞,在心头掀起的軒然大波渐渐回落,最后只剩下两颗跳动不休的心,紧紧靠在一起。
少年身体传递过来的热量一点点平复了她那颗惊惧的心,给了她一隅安歇之地,终于叫她从那场叫人绝望的恐惧里挣脱出来。
苏千秋抹了一把眼泪,含糊着说了一句“没事了”。
她脸色苍白如雪,整个人像一块一碰就碎的冰种薄玉。那如履薄冰的三个字,仿佛只是为了给眼前那个慌乱的少年一点安慰。
苏千秋垂着眼眸,纤长的睫毛因为惧怕依然微微颤抖。楚涵静静的看着她,眸色深沉的宛若最漆黑的夜色,这无边的黑暗里是叫天地为之色变的滔天巨浪。
他仔细的检查了一下她的身体,还好……
她虽然拒绝让他送自己回校,可是楚涵依然放心不下。他只能远远的跟着,用目光护送她离去。
然后就看见了几乎让自己肝胆俱裂的一幕。
可是他还是来得太迟。她的手肘满是擦伤的痕迹,正隐隐的渗出血来;还有那男人的长长甲痕,在她滢白如玉的身子上留下的一道又一道鲜红凌厉的印子。
“去派出所还是医院?”楚涵开口,语调的尾音是带着无穷后怕的强作镇定。
苏千秋顿了顿,犹豫半晌,最后吐出三个字。
“派出所。”
可是即便她鼓起勇气去报案,可是法律给她的答复却像一个玩笑。
派出所小民警说,这种强奸未遂的情况即使能找到嫌疑人,采取行政拘留手段最长不超过15天。
最长也只是15天而已。
这个原本安详如水的夜晚,忽然被拉扯的无比漫长。
从派出所做笔录再到医院鉴伤消毒敷药,折腾到连星星匿起来安眠,他们满身疲惫,错觉连影子都有了重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