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千秋点了点头,像只听话的小兔子般,捧着玫瑰亦步亦趋的跟在楚涵身后,站到那书写着“十八岁,青春无悔”大红展板前。那烈焰般的颜色映了满目,叫她在那么一瞬间略略失了神。
眼前晃过一堆堆被家里长辈众星拱月般围着的同龄人,她心中蓦的一抽,有点吃痛。
直到楚涵与她并排站在场中,少年的体温隔着薄薄的衬衫传来,仿若三月暖暖的春风在她身上轻轻一拂,让她心底不经意的萌生出几分留恋。她抬头看了看楚涵。少年的一张薄唇抿得极紧,像是一道锋利的刀刃,可是当他的目光移向她时,那总是不近人情的薄唇会习惯性的往上一弯,刹那间就像刀尖上开出的一朵花,锐利却温情脉脉。
在少年淡然清浅的笑容下,苏千秋一颗跌宕不已的心奇迹般的得到了几分安抚,终于稍稍平静了下来。
楚大校也来到楚涵身边,他不自在的调整了一下姿势,身子僵硬的想要揽过楚涵的肩膀。他的指尖刚触及儿子那温热的肩头,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楚涵的身高已经不知不觉超过了他。
当下楚大校的心中滋生出几分懊丧。他虽然想要竭力弥补,可是想要化解旷日持久下积累的生疏也非一朝一夕的事。想了想,他还是悄悄的放下了那只原本想要搭在楚涵肩膀上的手。
楚涵身子在父亲手指掠过的瞬间几不可见的微微一颤,随之又恢复成故作平静的古井无波。
不知所以的勤务兵一脸阳光的喊着“1,2,3……”
各怀心事的三人应着声响,在脸上挤出各藏深意的笑容——或遗憾报缺,或若有所思,或神情恍然。
楚涵好不容易按捺下和父亲在一起时的拘谨,腆着脸问苏千秋能不能和他照张合照——两个人的。
得了苏千秋应允,楚涵飞快的将自己手上那累赘般的花还给老爹,眼神在苏千秋手上一溜,吞吞吐吐道:“你捧着还挺好看。”
苏千秋看穿了楚涵的心思,不置可否的一笑,捧着花乖巧的站在展板前,等楚涵过来。
勤务兵刚按下快门,猛然间主席台上涌来一群人,首当其冲的是林风眠和叶欣,一股少年间才有的喧哗和活力扑面而来。
“喂,一起合影啊!”林风眠大声招呼着,满脸的喜形于色。
这高三的倒计时里,每一个能聚在一起的当下都显得弥足珍贵。
拍完合照,林风眠又吆喝着拉楚涵和苏千秋去唱K。换回寡淡面具的楚涵一脸淡漠的拒绝,然而……林风眠的三寸不烂之舌……你知道的……
半个小时之后,楚涵和苏千秋坐在昏暗的K房里面面相觑,他们夹在这堆半生不熟的人里,僵硬的像是两座不问世事的木桩。
走调的歌声一下下撞击着他们的耳膜,在这种情况下低声交谈也变得无比困难。苏千秋不喜欢这种环境,在众人没头没脑的热闹中,她往往只能毫无参与感的不尴不尬呆在一旁,坐立难安。
K房里男生一堆,女生一堆,都是学校里熟悉的面孔,但在同一屋檐下共处了三年,很多人她依然叫不出名字。不过这也没什么大碍,反正从少年步入青年再到迈入社会的过程中,所有人都在不断遗忘。
忘记那些哭着笑着,痛着累着的往事,最后也忘记了自己的初衷。
虽然听起来很残酷,但这世界上,仿佛没有什么事情值得永垂不朽。
楚涵总是按捺不住偷偷去瞄苏千秋的侧颜。K房中若隐若现的灯光,给身边的少女盖上了一层朦胧而不真切的美。她的嘴唇略微有点干,于是苏千秋总是不自觉的伸出舌尖抿嘴一舔。这不经意的小小动作,对旁边的少年而言像是一场忍隐含蓄的诱惑。
楚涵伸手拿过玻璃杯中的柠檬水,给自己一口灌下。微涩微酸的水充满了口腔,心头的浮躁却挥之不去。
他有很多事情想知道。
跨年倒数那晚你和司南去了跳舞?
为什么丝带落了在他那?
你们是不是做了一些……他不敢想也不敢问的事……
可是那场跨年倒数之后,苏千秋依然是一个人上课下课,一个人来去如风。当日司南不动声色的在他面前晃了晃苏千秋遗漏的丝带,那时埋下的疑虑在他心头越攒越多,他只能凭这蛛丝马迹去猜测,最后所有的揣摩都化作了惴惴不安,灼灼地烧着他的心。
苏千秋和楚涵缩在角落里,彼此间隔着一个沉默的海洋。K房里依然是吵得叫人耳膜生疼,因此更显得他们的静寂和周遭格格不入。
慢慢的,喝得空空如也的啤酒罐一点一点堆了满桌,随即又被人不小心碰到地上,和大理石相碰发出一串尖锐的声响,很快又被鬼哭狼嚎般的歌声掩盖。
周围一片昏暗幽闭,男生们喝酒喝的有点上头,满脸通红的大声嚷嚷。在这种氛围里,苏千秋浑身上下没一处感到自在。
大概察觉到K房里的气氛温吞而热烈不再,男生们又吵着说要玩真心话大冒险。苏千秋眉角一抽,心里浮起一阵不安。她站起来想要和林风眠告辞完就撤,结果被林风眠眼疾手快的按了回去。
“班里最后一次聚会,你就赏几把脸嘛!再说,又不一定抽中你……”
苏千秋:“……”
“来来来,先发个毒誓。在座各位,不说真话的,选了大冒险又不玩的,天打雷劈死全家。”
苏千秋:“……”
楚涵:“……”
男生们问服务员要了一副真心话大冒险的扑克牌,按人数选出需要的牌,其中只有一张是King。每轮都要洗一次牌,抽到“King”的可以指定任意号码牌的人来接受挑战,挑战者可以选择回答问题或者接受惩罚。
刚开始时大家的问题还中规中矩,顶多也就问问内衣裤颜色,有没有交男朋友或者女朋友之类的问题,没过多久,这堆人又灌了几瓶酒,就彻底玩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