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探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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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做完手术把儿子送回家,楚父就要马不停蹄的奔赴边疆继续祖国的国防事业,唯一头疼的是楚涵坚持不肯请保姆。

  以楚涵现在这半残废状态,去个洗手间都要折腾半小时,少年的傲气不允许家里有个陌生的中年妇女在一旁看他出丑。

  本来就是因为工作需要分配到这个城市落脚,更没有什么亲戚,于是楚父只好退而求次,请了个钟点工上门做饭,再想了想,到底是不放心,于是又打了个电话给他前战友——四中的胖胖校长。

  换了谁也想不到,如今身材臃肿不堪的校长大人,放二十年前竟然是个独自泅游十几公里大气也不喘一声的好手。

  想当年楚涵他爸参军被分去泉州某海军部队,那时少年得意英姿勃发的校长先生,正是睡在楚父下铺的兄弟。

  两人水里来风里去,几年军旅生活的磨练,真是兄弟齐心,其利断金。到了后来校长先生退役转业,而楚父则继续在部队里打拼,当年选择的路不同,而今的人生际遇也大有不同。

  因此当楚涵入学时,得知是老战友的独子,校长大人拉着楚父的手声泪俱下,表示一定会把楚涵当亲儿子一般好好照顾。

  楚父在电话里把楚涵的情况仔细交代了一番,电话那头的校长大人把胸口一拍,包在我身上!

  第二天一上课,班主任就把苏千秋和林风眠叫进办公室,絮絮叨叨的传达了校长大人的旨意,又叮嘱了一番,总的意思便是同学因病休养,作为集体的一份子功课可不能拉下,班长和第一名此刻更应该身先士卒吧啦吧啦……

  “我和林风眠会轮流去看他的。”苏千秋一句话终结了老师的长篇大论。

  班主任对她的觉悟很满意。

  于是林风眠负责周一三五,苏千秋则排周二周四的轮值。

  楚父出差在外,楚涵本来一个人在家乐得清静,该睡就睡,该吃就吃,直到那天傍晚听见敲门声,打开家门一看,林风眠和苏千秋正端端的立在外面。

  其实林风眠心里本来有些忽上忽下,以楚涵向来冷感的作风,他甚至忧心自己会不会吃个闭门羹,所以第一次死活都要拉上苏千秋。

  没想到楚涵刀子般的眼神只在他脸上一转,就挪了去苏千秋身上。

  不知是否自己的错觉,林风眠总觉得楚涵看苏千秋的样子,有点像破碎的冰层下刺溜出的一汪春水。

  说好的一视同仁呢?林风眠心中有点愤愤不平。

  “怎么来了?”楚涵问道,语气平淡的有些刻意。

  “嘿!老师让我们好好照顾你呗!”

  林风眠边说边脱了鞋往客厅走,越往里越觉得楚涵家与寻常人家有着莫大的不同。

  楚涵住的是军区新建的家属楼,分房时依据的自然是肩膀上的星星。以楚父的级别,楚涵家分得了一套顶楼的复式套房。

  房间的装修很有品味,全屋中式风格的实木家具,客厅吊一盏简约的木质吊灯,冷冷的白光覆了满屋,墙上寥寥数笔的水墨画,野渡孤舟,更增一片清减。

  林风眠终于知道什么不对劲了。这个家太一丝不苟,一分凌乱一件多余的东西都没有,全无家的生气。

  楚涵的家如此的不食人间烟火,唯一显示有人类活动的地方就只有沙发上的被窝。

  楚涵看见林风眠的询问的目光,有点不好意思,解释说自己的房间在上面那层,厨房却在楼下,喝口水吃个粥跑上跑下太不方便,索性干脆在沙发上睡了。

  林风眠视察了一圈楚涵家的环境,表示对复式套房很羡慕妒忌恨,但同时也对他家的过于一本正经的生活方式表达出十万个为什么理解不能。再然后甩下几张试卷,匆匆赶回家吃他虎妈狼爸做的晚餐。

  偌大的房子里,就剩楚涵和苏千秋,一时间两人都不知道说些什么好,房间里安静得能听到彼此的呼吸。

  楚涵拖着上了石膏的断腿走到电视前按下电源,“送人就送脑白金”的洗脑神曲传来,打破了有点尴尬的当下。

  “可不可以帮我上去房间拿几本课本下来?”

  楚涵极为罕有的请人帮忙。

  苏千秋欣然允之。

  此刻的楚涵并非全然不能动,毕竟他还……从楼上扛了被子下来。但此刻让苏千秋去他的房间,却暗示着少女额外的与众不同。

  少年们的青春期往往是由无数个秘而不宣叠加交织而成,这些秘密藏在房间深处不见天日,让它们保持隐匿的,往往只有薄薄的一道门。

  而今,楚涵主动邀请少女跨过那道门,他虽然还没意识到,但实际上在他内心的天平之上,苏千秋已经悄然的向“重要的人”那一端倾斜过去。

  这不是苏千秋第一次踏入男生房间,如果,童年时期的司南也能算的话。

  但楚涵房间给人的感觉,与司南截然不同。

  他睡的是顶层阁楼,床铺对面有一个斜窗,两片浅灰的帆布窗帘密不透风的拉着,遮蔽了外面的日与夜。

  少年的房间与外面的客厅如出一辙一尘不染,水曲柳木的单人床上是简洁的格纹床单,一切都井井有条,就连床单上也没有一丝褶皱,处处透露出一种性冷淡的风格。

  在楚涵的书桌上,立着一个金属相框,里面是一张颜色泛黄的照片,照片上是一个面容清丽的女子,她臂弯里半抱着一个眉目清秀的小男孩。

  两人的血缘关系如此显而易见,是楚涵和他的母亲。

  眉眼虽然相似,但那时阳光明媚的小男孩,与现在阴鸷冷鹜的少年,神情却截然不同。

  不知道是多少年前的旧照片了,相纸的一角经过反复摩挲已经微微发毛,最后才被人恋恋不舍的裱进了相框。

  苏千秋忽然间感同身受,眼角微微一酸。

  她家中也同样放着这么一张照片,母亲投影在相纸上的音容笑貌,陪着她度过了一个又一个失眠者的漫漫长夜。

  苏千秋拿起相框,伸手轻轻一抚,那年轻女子在她指尖酝出浅浅的笑意。

  她又轻轻把相框放回原处。

  楚涵的桌上还有一本摊开的数学课本,草稿纸上的演算题刚做了一半。

  苏千秋想起来了。

  大概是那个时候,楚涵接到了猩猩同学的电话,此后便是一段对他们所有人而言都是匆忙纷杂的记忆。

  一周已经一晃而过,楚涵脸上的淤青依然触目惊心,可那个晚上,早已在回忆中渐行渐远。

  少年时代就是这样,日子飞奔着前去,每天都有新的不同,最后残存在脑海中的记忆,唯有靠一张照片,几道伤痕来逐一唤醒。

  之后的每天,苏千秋和林风眠每日上门,楚涵则服帖的把功课一点不落的做掉,生活健康而积极向上,以至林风眠每每回收他的作业时都带一副古怪又疑惑的表情,他怀疑楚涵摔的不是脚,而是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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