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钗拉着薛王氏的手,吃惊的说道:“娘你这是做什么?这敬茶是新媳妇的要紧事儿。这才是新婚的,您让桂香在那个当口给她敬茶,不是让她下不来台吗?本来这新媳妇还没进门,哥哥房里的人就有了身子,已经是让她难堪了吧,您还安排这一出,不怕她心存怨恨啊?再说了,您要是实在看不得她,退了婚也就是了,干什么来这一出啊,日后这府里磕磕碰碰的,娘你又见着她生气,反倒是不美了。”
薛王氏确是主意已定了,挥挥手让人出去按她说的办,才笑着对宝钗说道:“宝钗啊,别急,你这孩子,其他的都好,脑子也比你娘我好使,只是于这上头还是看得太少,心又太软了些。也是,你出世那会儿,老爷的上人不是过世了就是瘫了,没让你见识过他们那个狠劲儿。你娘我当初的遭遇,可是比这还要惨哪。”
说着像是想到了什么,脸上漏出一股子悲哀之色。宝钗也是知道她娘是吃过苦的,看到薛王氏脸上的神色就心疼了,拉着她娘的手摇了摇道:“娘。这些都过去了,现在您都快做婆婆了,还想这个干什么?”
薛王氏回过神,看着宝钗担心的脸色就笑道:“是啊,都过去了。现在娘就给你说道说道,省得以后被人欺了去。你要记住了,历来这婆媳之间就是对着的,哪怕看着再和睦,里面也有些意思呢。这婆媳之间,不是东风压倒了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了东风的,且看谁本事大些罢了。现在虽然讲着仁孝的,婆婆是长辈,要被敬着,但是婆婆若是软绵了,也是要被儿媳妇捏在手里的。大户人家还好些,只敢私下捣鬼,那小户贫门的,这撕开脸忤逆的,也是有好多的。为什么外头听不大到,无非是这做娘的心疼儿子,怕坏了儿子的前程或是性命的。更有那狠心儿媳妇伙同儿子一块儿摆布当娘的,这才真是惨呢。我这不过是给她个下马威,让她以后老老实实的做人儿媳妇罢了。”薛王氏这一通似是而非的歪理倒是把宝钗有引得歪了。
宝钗听了她娘这个话,再想想往日里荣国府里头老太太太太们甚至几位奶奶之间,确实是这么回事儿。只是面子上都是和和气气,你慈我孝的,也就明白些了,于是也不再多说只是听着了。
薛王氏接茬说道:“这些东西,以后你跟着娘看着,在那府里也仔细看着学着,依我儿的资质,没有不通的。就是那个人如此蠢笨的,还不是夺了那府里老太太的权去?不过,这依靠着她福气好,嫁了这样一个好丈夫,肚子好,生了些好儿女。想当初如果。。。。。。”说着又带出了恨恨之色,不过,又叹了口气,道:
“到这会子还说当初做什么,现在我好要好好巴着人家呢。我儿,你可是知道我为什么不退亲?你那个舅舅,虽然暗地里也不是个好东西,但在外头最是道貌岸然的。我若退亲,再去寻了那官家之女,这就是明摆着仗着势嫌弃人家了,虽然是天底下多少人都做的事情,但在你舅舅那里是过不了关的。为了日后,我也只能就这样了。虽然儿媳妇不称心些,但嫁了进来,还不是要受我调/教,少不得以后为了你哥哥多费心而已。”
宝钗本于此道上就通透些,现在这样府里的大事也可以如此摆布,更是长了见识。只是她娘终究是内院妇人,心思又狭隘,真是可惜了宝钗。
等到那一日,果然是锣鼓喧天,人群熙攘,热闹非凡的。别说一些商户人家,就是一些官员也来捧场了,不为别的,只为了这王贾二姓。
外甥成亲,这做舅舅的当然得过来,虽然王子腾根本没把薛王氏当成妹妹,但王老爵爷的面子还是要顾的,外头那些糊弄人的体面也是要讲的,再者这薛三爷的儿子还是要看看的。于是,王子腾没法推托,只能过来。等到了地界上,看着这样的光景,心里就抽了口气,虽然面上还是微微带了笑意,心里可是把薛王氏骂了个狗血喷头。
好个愚蠢的妇人,只知道招摇显摆,一个皇商的身份,娶媳妇就闹得如此场面,这明摆着接着借着谁的声势。这不是把皇后娘娘及两个小皇子殿下推倒前面当靶子吗?幸好存周这老家伙退得早,又狠是帮了皇上的忙,拔了皇上心中的刺,不然可是真要天威难测了。在思及自己,因为替太上皇做了些事情,虽然也早就谋划抽身,但一步步的抽退,明里暗里的表明着那些个忠心耿耿,才能安然退身。就是现在还是给了个就近看着的位置,以后自己还是要更是小心,最好在皇上那里能做到不说不看不做。想到这里又是羡慕存周这个老小子,可以享清福了。
王子腾一来,这薛蟠马上过来亲迎,一搁鞠躬到底,不是他今日穿着红袍子,后头又有人跟着扶着,他就要脚软跪在那里了,没法子,谁让他就是怕这个舅舅来着?王子腾受了他的礼,今日也不想训他,只是点点头说道:“今日以后,你就更要有担待些了,再不许胡闹了。”
薛蟠忙不迭的应着,脚还是软的,心也虚的利害。子腾也没多说什么,就让薛蟠给引了座儿。薛蟠让这舅舅坐下了,亲自奉上了茶,舅舅让他离开招呼别人了,才觉得脚下也有力气了,胸口也不慌了,只粗粗长喘了口大气。
王子腾往那里一坐,也有人要上来搭讪的,只是挡不住他那个气势,只是行了个礼就跑了,饶是这样,还是人来人往的。王子腾不耐烦了,转眼一看,冷不丁看见宝玉从里头出来,就冲着那里笑了。
宝玉也是疲于应付,才往上首里一看,就看到他舅舅坐在那里,忙疾走了两步,过来给他舅舅行礼。他这一过来,那些搭讪的人才不好再过来说话,也算是给王子腾解了围。
王子腾看到这外甥自然是高兴的,笑着问道:“你早就来了?你父亲呢?”心里虽然知道存周这老小子肯定没来,但还是要问的,要不是舅亲为大,他还要坐主桌上首,他也不想来呢。
果然,就听宝玉答道:“父亲身子微痒,前些日子就开始静养了。母亲前段时间累狠了,太医也让养着。大哥要在父母面前伺疾,实在是走不开,所以才差我过来给薛大哥哥贺喜。”
这话说得有板有眼的,让子腾着实喜欢着,又问了他几句功课等语,发现这宝玉也是读得甚是通透,就更喜欢了。联想着自己的孙子跟宝玉同年,就动了要把孙子接回来亲自教导的念头,再想想儿子,唉,儿子还是在外头再多待个几年才好。这也算是皇上还信得过自己,压着这小子打磨,不然,这捧杀二字最是让人防不胜防的。而大外甥珠儿,回来有段日子了,还是晃荡着,也是皇上要晾着的意思。这小家伙也不急,整日里除了看着家里的营生,竟然都不和人应酬,怕是很得了皇上的眼啊。也真是,好歹是那狐狸的儿子,怎么会连这些都不知道?
甥舅二人相谈甚欢,也算是把这场酒给对付过去了。
不说这一晚上薛蟠如何小登科、被翻红浪,而夏金桂看着五大三粗的新郎如何的失望、又被如何的折腾的,这一晚上就过去了。金鸡啼晨,夏金桂纵使在家如何娇惯,但还是知道这些个礼数的。虽然心里失望,身子又累,晚上又没敢怎么睡实,夏金桂还是硬撑着身子起床了。只是她再怎么着,昨日还是个黄花大姑娘,这洞房之后的场面还是看着害羞的,又磨不开脸就这副样子叫人进来服侍,看着屋里渐渐亮了起来,又担心误了时辰。实在没法子了,再下了狠心去摇晃薛蟠这光光的身子。
薛蟠昨日也累,又被灌了好些酒,晚上又劳累出工了,再加上平时就不是早起的人,这会子睡得正熟,哪里还记得这是他成亲后的第一天,更记不得身边推搡他的是他新娶的小媳妇儿,这就不耐烦了,一巴掌就把这推搡他的人给忽了出去。
薛蟠不是怜香惜玉的人,这下手也是个没轻没重的,夏金桂也没料到有这么回事,这下子就给忽了个正着,惊叫一声就一下子就给推到了地上。这一摔,加之疲劳的身子骨,夏金桂一下子还真起不来了。
新房外头,那些人早就候着新人起身了。特别是薛王氏身边的嬷嬷,可是要来验看这落/红的,也来了一会儿了,早就等得不耐烦了,心里嘀咕着,还是太太说得对,到底出身太低,都没个规矩的,这老早晚的了,还没起身。这边正不耐烦着,就听见屋里一声惊呼,又是一大响动,就急了起来,就拍着门呼叫新奶奶了,没想到用力大了些,昨晚这门是喜娘退出时轻轻反扣的,薛蟠醉醺醺的哪记得插门,这一拍门就开了。嬷嬷也是急了,当下就踏了进去绕到里屋,这下子,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