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婆子走了,司棋还在生着气,对着姑娘说道:“这费婆子最是个会惹是生非的,姑娘还对她那么客气做什么?每回太太难为姑娘,少不得她在那里存心挑拨的。要我说,趁着姑娘现在跟着琏二奶奶在管家,说不得,寻个她的错处把她打发出去完事了。反正她这个就是满头小辫子的,不怕找不着。”
迎春听了这话,摇着头道:“你这丫头,也是越发的没了规矩,她再怎么样,也是太太房里的人,由不得我们说不好。不然,二嫂子当了这么些年的家,怎么没把她给撵出去?”
“那,我们去回了二太太去?让她老人家做主,把这个惹人厌的婆子给办了?”
“真是胡说,婶婶虽然管得着这个事,可是把嫂子房里的人赶出去,不是让人看着是给太太没脸吗?这若让人说些妯娌不和的话,我就是个罪人了。况且,婶婶也为我费了很多的心思,得罪过太太了,我怎么还能让她在替我操心?”迎春慢慢的说道,又看着司棋一眼道:
“我也知道你是替我难受,但是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无非是些东西罢了,又值得为这个生气的?只是,说句不敬太太的话,有道是阎王好见,小鬼难缠。这位嬷嬷回去了,又不知要怎么生事呢?”
司棋听到这里,虽然还是有点不情不愿的,但也想到了姑娘的难处,就跪在了二姑娘跟前道:“姑娘,倒是我莽撞了,又给姑娘惹事了。”
迎春摇了摇头道:“你快起来吧,这事也怪不得你,我也知道你是为我好。”
还真的让迎春给料到了,这费婆子离了她那里,这口子起就顶着心肺上,心里道着,这王善保家的就一直压着自己头上,好容易给赶了出去,留下个毛丫头还要来气自己。想到这个,又想到着王善保给赶出去了,但这银子人家还是把得牢牢的,就更是不忿了。
于是再到了大太太邢夫人跟前,就胡说八道了起来,“太太,才刚在二姑娘那里,看到司棋那丫头了,就让我想起了件事,想着要跟太太说吧,又怕太太见怪,不说吧,我又不能辜负了太太,倒叫我不知怎么才好呢。”
邢夫人心情本就是不太好,听了这话,更加不耐烦起来,“你这老货,跟了我这么多年,还在我面前装乖呢。有事就说说,放心,我不会责怪你的。”
费婆子听了就腆着脸道:“倒不是我老婆子装乖,只是有些个事情觉得不对,有时不出个头绪来,就来给太太说说,给太太参详一下。要说太太以前外面的生意,折了大把的本钱,我都替太太心疼得睡不着。这王善保夫妻办事不严密,给赶出去也是活该,只是他们家还有着大把的银子,虽说是按着行规捞的过手费,只是先不说太太赔钱他们赚钱的话,这老爷怎么会不罚没了他们?这司棋本来也是要赶出去的,后来虽说是顾着二姑娘的脸面,但为什么连二太太也帮着姑娘说好话,要说着里面没有一点子猫腻,还真是有点子让人不信。再说了,据说,这二姑娘那里说是早就知道了这印子钱的事情,二姑娘没有来回太太倒也罢了,怎么这司棋也不会去同她外祖说的?而且,那会子琏二奶奶还在躺着呢,这二姑娘管家怎么就牵扯出了太太的这门子生意?”
邢夫人被提起心中的痛事,脑子就有点热了,想到那些个银子,心里痛得厉害,也顺着费婆子的话起了疑心,心里只恨得不行,连带着想到了二姑娘,好像也是牵扯在里面了,当下里连着对迎春也起了疑心,难道这丫头也在里面使坏了?于是越想就越以为是真的。想着自己生病时迎春在跟前伺候,这会子就看着不是孝顺而是在自己跟前装模作样了。嘴里不住念叨着,狠狠地说着让他们好看的话。
费婆子一看,虽然挑拨大太太恨上了这个死丫头,没想到连带捎上了这二姑娘。不过,她也没觉得有什么对不住的,只觉得能出了一口恶气,这才好呢。
只是,大太太虽然恨上了二姑娘,除了日加刁难,没事给脸子外,还真地做不了太多的事情。毕竟,姑娘是娇客,她还能真打了真骂了?而且,她还不能做得太明显了,不然嚷嚷出来了让老爷知道了,自己也就吃不了兜着走了。就是连那个司棋,她也只能挑错再能发作,只是司棋平时不在她跟前走动,也没让她捉到错处。
迎春倒是一直还是那副不急不躁的风淡云清的样子,可她越是这样,邢夫人就越生气。这天发月钱,正赶上二姑娘迎春在大太太处请安。邢夫人故意晾着她好一会儿,才不甘愿的给她看了座儿。
听着下人报着月钱领了过来的事情,邢夫人忽然想到了什么,对着迎春说到:“姑娘那里也打发人领了月钱了?只是我看姑娘虽管着家,但这银钱上的是怕还是不利索的,现在是谁替你收着你的月钱呢?”
迎春不敢怠慢,但也不好说是司棋,她是知道大太太现在是在捉司棋的错处,就不想牵扯上她,只是随便说了个二等丫头的名字,说是她提自己收着呢。大太太又喝道:“真真是胡闹,这个事情虽不是什么大事,可也是姑娘贴身的事情,怎么不让司棋给你管着?她都在做的什么,连姑娘身边的事情都料理不到?趁早回了老太太撵了出去再挑好的。”
迎春忙分说自己给司棋派了其他的事情,很是忙碌,自己这才让别人收着呢。哪想到这邢夫人听着,却是又有另一番说话,“既然你身边的大丫鬟都忙着,但这事也不能让个二等的管着。你虽不是我养的,但好歹还叫着我一声母亲,说不得我就辛苦操劳点儿,你的月钱我就替你收着了,以后你那边领了月钱就让人送过来,现在身边还有多少,也一起放在我这里,你要用个什么钱的,打发人过来取就是了。”然后又顿了顿,说道:“不过我看你也没有什么要用钱的地方,这胭脂水粉的,笔墨纸砚的,一应的吃穿用物,都有公中的支应。你个小小的姑娘,也不能养成奢靡的习惯,没事大手大脚的到处使钱。不过,话虽如此,也得替你留些个打赏人的,以后你每月就留个五百文的吧。当然,我这番替你思量,为了你好,也是不图你能感恩图报的。”
迎春听了这一番话,也真的不知道该对这位母亲说什么了,是能说声:“多谢太太为我着想。”
等到回了自己的屋子让司棋知道了这个事情后,这丫头就再也忍不住了,一定要到老太太面前去分说分说,不然,她们姑娘是实在让人给欺负很了。
迎春虽然也感到委屈,但想到在老太太跟前说这些话,实在是有些个不妥,只得自己忍着委屈,还反过来安抚司棋道:“这些都是银钱上的小事,忍忍也就完事了。若真要闹了出来,大家都不好看。为了银钱的事闹开来,没得让人说我眼皮子浅,就为了几个月钱,在祖母面前告嫡母的状,我成了什么人了?连累了老人为我操心烦劳,这事我怎么说的出口?再若是让老爷知道了,无论是他为了太太训斥我不孝,还是为了不让我委屈说了太太,都是给他添了不快。我不能为父亲分忧解愁已经是不孝了,怎么还能给他再添烦恼?再若是引起老爷太太不和,我就是更添罪过了。再说了,这天下无不是的父母,她能做的出,我却是说不得的。”
司棋听了这些话,倒是也不敢轻易的行事了,只是越想就越替姑娘委屈,也越为姑娘不值。只是一时之间,她也实在是想不出能做什么,这眼泪就急得掉了下来。
迎春看了她这个样子,叹息道:“你这丫头,没事哭个什么劲儿啊。我都还没觉得什么呢,你倒是委屈上了。有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也值得你这样?在这府里我也确实没有花钱的地方,哪里就有多为难了呢?你也关照下那些小丫头们,嘴紧一些,特别是别在姨娘面前露了风声,再引得她为我操心掉泪的,就不好了。”
迎春本来就不是什么喜欢说话的人,今天为了劝住司棋不让她去告状惹事,反倒是说了一大堆的话,这会儿口干舌燥倒是罢了,就是精神也有些倦怠。于是嘱咐完了司棋也就不再多言了。
哪想到这司棋听了姑娘的话,倒是若有所思起来,只是看着姑娘有些个累了,也就先不提了,服侍姑娘吃了茶,看着姑娘拿了本书靠着桌子翻看,就退到了一旁,在心中反复演算着自己的那个盘算。
她知道姑娘今天说的都是正理,只是她实在是忍不下去了,以后还不知道这大太太会如何作践姑娘呢。姑娘既然说不得,她也不能替姑娘说,那就想个法子,让别人说去。到时候就算惊动了老太太老爷,也算不得姑娘的不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