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华瞪大了眼睛:“啊?!这——,这不是……”
她迅速转头看向嘉辉。
嘉辉的嘴角微翘:“哦——,终于认出来了啊!我都纳闷半天了,你怎么连回‘家’的路都不认识了?”
芳华已经顾不得回击嘉辉的取笑了,她开心地侧身扑过去,搂住嘉辉的脖子,在他脸上连连亲了好几下:“唔,太好了,谢谢你带我回‘家’!”
车子猛地一下刹住了,静静地停在门柱前空荡荡的路上。在下着瓢泼大雨的天地之间,似乎除了这辆车子,再没有别的存在了。
雨雾中,只看见车前窗的雨刷一左一右地刷着,黄色的应急灯也一闪一闪地亮着。
过了一会儿,才见到车子重新启动,越过门柱继续缓缓朝前开去。
芳华在副驾驶座位上坐好,脸上还带着些红晕。
她故作镇静地睁大了眼睛,仔细地辨认着前方雨雾中的景色,嘴里还不忘辩解着:“这条路变化太大了嘛,我怎么认得出来啊?再说,我以前每次出来回去的时候都晕得七荤八素的,哪儿还记得路啊?”
“我看你现在也不晕车啊?”
“嗯,是啊!蛮奇怪的。大概还是小时候太娇气了。”
嘉辉笑了笑:“其实,也不怪你,这后半段路本来就已经改道了。不过,你也该认出那条江啊?”
“涨水了嘛!哦,刚才过的那桥就是后来修的钢架桥吧?我说怎么没看见漫水桥,就到大门了呢,那可是出所的门户啊!要是看到漫水桥,我哪会认不出来啊?欸——,奇怪了,你又没来过,你怎么会认得路?”
嘉辉从左手的车门面板上抽出一张彩色的广告纸,递给芳华,淡淡一笑:“这个叫地图的东西还是很有用的!”
芳华接过来一看,是春雷红色旅游基地和桃源度假山庄旅游指南,背面印着从成都到这儿的行车路线图。
噢,原来是许叔叔搞的旅游基地啊!汗,怎么起的名字都这么没新意啊?
芳华虽然是倡议者,但许锦林接手后,她也只知道许叔叔干的不错,使得老点能因此保留下来。于是她也就心满意足,并很快地忘了这件事。
这些年她也一直都在北京工作,连绵阳都没时间回,更别说想起来回老点看看了。
她不禁问嘉辉:“你怎么想到要来这儿的啊?我都没这个念头。”
嘉辉左手把着方向盘,伸出右手轻轻抓住芳华的左手,握在手里,手指交握,拇指轻轻磨蹭着芳华的手背。
“我原来看你小时候的照片时,就对你从小长大的地方很感兴趣。刚好上个月,海阔和许叔叔他们谈合作的时候,我也在场。听许叔叔说起这里的旅游设施都开发得很不错了,我当时就跟他要了这张旅游指南,想着什么时候陪你一起回来看看呢。”
哦——,原来是蓄谋已久啊!
芳华笑眯眯地拉起嘉辉的手,亲了一下他的手背。她可不敢像刚才那样去招惹他,免得再被他以妨碍交通安全罪好好“教育”一番了。
嘉辉的车开得很慢,好让芳华慢慢地浏览路边的风光。
虽然是在大雨中,天色也很昏暗了,但是芳华的记忆却随着路边一点点熟悉的景物的闪现,而逐渐清晰起来。
她开始兴奋地给嘉辉解说起来。
“嗯,刚才两个水泥柱是老大门,早都不用了。还要往里开进去几百米才是真正的大门呢。”
“这两边都是老乡们的地,春天种油菜,接着插秧种水稻。这稻子看样子也快收割了吧?”
“这边的田地要平一些,再开进去一点,老乡们就只能在山脚和山坡上,开出一小片一小片的梯田。那样的地里一般就种玉米和红苕了。我和李蓉上初中的时候,还曾经去老乡地里偷红苕来烤着吃呢。”
嘉辉捏了捏她的手:“你小时候还干过这个啊?”
“嘿嘿,那时候正处于叛逆期嘛!”
“那你还偷过什么?”
“没啦,就那么一次,还吓得不行。刚在地里刨出来两个小红苕,老远就听见老乡吼我们。也没听清楚他吼的是什么,我和李蓉赶紧的,撒腿就跑啊。结果人家也没追出来,倒是我自己做贼心虚地把脚崴了。”
“呵呵——,小笨蛋!”
“嘿嘿,后来我和李蓉找个僻静的山脚,挖个坑,点堆火,把红苕扔进去烤。闻起来可香了!”
“那吃起来呢?”
“唔——,等火熄了,把红苕刨出来。外面烤成了焦炭,心还是生的。剥了焦炭就那么一点点烤得金黄的地方可以吃。吃起来倒是不错,就是太少了。一不小心就吃得嘴上长胡子了。”
嘉辉想象着小芳华那手上和嘴边都黑乎乎的邋遢样子,更是好笑得笑出声来。
“笑什么嘛!我知道不该偷东西,我真的就偷了那么一次!嗯,现在想想还真是要不得,因为这里的老乡还是挺穷的。我们单位搬走的时候,他们还都住的是自己打的泥巴土坯房呢,那都是九十年代了呢。不过你看,现在这两边的房子都盖得挺不错啊,快赶上成都郊区的农民了。看来他们的日子可比以前好多了。”
嘉辉点头:“这些年,我们老家那边也是发展挺快的。”
芳华忽然手指前方说:“那是大拐弯,拐过那个山脚,就是正门了。”
嘉辉开车绕过那个六十度夹角的“大拐弯”,驶入了一条平坦笔直的长长的林荫道。
两边高大粗壮的法国梧桐树伸出长长的树枝,交汇在路中央的上方,形成了一个穹庐顶。行进在其下,立刻感觉到打在车窗上的雨点一下子减少了许多,雨声也一下子温柔了许多。
嘉辉不禁感叹:“绿化得真好。”
“是啊,以前每年植树节,所里的职工还有我们子弟校的学生,都要义务劳动、挖坑种树。不知道我在旧屋那儿种的杏树、蓖麻树还在不在?”
很快。真正的大门出现了。这门柱是比刚才的要气派一些,柱子顶部上面还雕刻着三面红旗。
不过,这门的两侧印着“军事禁地,闲人免进”的字样。
芳华看了看说:“以前这可是有战士站岗的。”
嘉辉径直开车进去,路标上指示:向左走是春雷基地,向右走是桃源山庄。
因为联系住宿的地方是在山庄,他拐向了右侧。
芳华研究了下地图,才呵呵笑道:“什么桃源山庄,原来就是半岛啊!”
研究所四面环山,中央有一个人工湖,是建厂时在流经这片山沟的两条小河交汇处开挖出来,并在下游修了个大坝拦水蓄水而成。
这湖没名字,单位里的人就叫它水库。在生活区,有一个小土坡,正好从南向北伸入水库中。这里就被大家叫做半岛,与之相对的,所里其它那些背靠南山的生活区就叫大陆了。
这半岛的风景当然是很好的,三面临水嘛。而且因为离工号和学校都远,原来这边就没修多少居民楼,这样反而方便改造了。所以,这里的旧建筑全推掉了,重新修起了一片仿古的园林式度假村。
芳华本来是最不待见这种仿古建筑的,不过在大雨中看去,倒是有点“多少楼台烟雨中”的味道。
嘉辉早就通过许叔叔的关系打过招呼定了房间的,服务员将他俩带着向后院走去。穿过几个斜向下的走廊,到了最下一层,向前再转个弯。前面顿时豁然开朗了。
映入眼帘的居然是一大片荷塘。哦,一定是建山庄的时候,在这湖边开挖出来的。
芳华不禁想起了医大的荷花池。但这里可比学校的那个小池子大多了,大概有一个足球场大小吧。荷塘里种植的荷叶荷花也更多,多到密集成阵了。
此刻,满目青翠的荷叶和点缀其中的荷花,在风雨中不断起伏摇曳,不见柔弱,只见精神。
这边的客舍也是古色古香的单门独户的水榭式,一半像是浮在荷塘的水面上,另一面就是由一条长廊串起的。
服务员带他们到了最里间的客舍,说这是按照许总吩咐给安排的最清净最好的房间。
当晚无话。
半夜,大雨就停了。早上不过六点多钟,芳华就醒了。
她没有下床,而是直接从床上跨到窗户边的椅子上,然后跪在椅子上,双手推开镶着玻璃的木格窗。
立刻,一阵混合着荷叶荷花清气的晨风吹了进来,非常凉爽又无比新鲜。
所以尽管天空还是阴阴的,芳华的心情却很好,她笑着欣赏着外面的荷塘晨光。
“大清早的,小心着凉了。”
嘉辉却从后面用薄被将她身子包住后,抱回床上。
芳华好笑地见自己被裹成了蚕宝宝,她嘟着嘴说:“你怎么老把我当三岁小孩啊?”
嘉辉扬扬眉:“你有三岁吗?我看才两岁吧,连走路都会崴脚呢?”
“啊?你敢这么说我?看我怎么收拾你!”
于是,两人在床上嬉闹一阵,直到芳华没力气了才罢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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