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妈有姐妹三个,小姨排行老幺,今年二十九岁,未婚,据说是个职业作家。之所以加上据说,是因为除此发稿之外,她并没有其他的工作,所以就暂且称为“职业”,事实上一年十二个月,基本上有七八个月的时间,她都是提着她的旅游箱在周游全国各地,美其名曰为:为了提高写作水平而体验生活。
这套房子,虽说是小姨买下来养老的,但平常时候她也不住在这里。具体住在哪里我已经记不清楚了,因为去的次数很少。而且上学后,我基本上都住校,小姨也时不时出去旅游,所以一年之中,也很少能见上几次面。
小姨在沙发上靠了一会,就开始指挥小白去放洗澡水,让我去给她做吃的。我和小白为了博得这位“钦差大臣”的好感,毫无怨言地分头行动,然后趁她洗澡的时候,我们悄悄地溜到院子里碰头,开秘密会议。
“我觉得,小姨迟早会问起你的家庭情况,到时候该怎么回答她,你想好了吗?”
“家庭情况?”小白想了想,说。“说是孤儿,可以吗?”
“孤儿,福利院长大?”我在想小姨会不会八卦到去查哪个福利院,换个思路,她如果真的去查的话,无非是去学校查。学校里的资料里登记的,应该是说他是我的亲哥哥吧?这个绝对不行了,看来还是得找到张想,一起想想办法。
用小白的手机给张想打了个电话,谢天谢意,这次终于打通了。在听到久违的那一声“喂”的时候,激动得真有种要跪下去拜天的冲动。
“张小姐,是我,温晴!”
“哦,嗬嗬。”张想爽朗地笑笑。“妖怪养得怎么样了?”
“还……好吧。不过现在遇上件事情,就是我小姨回来了,恐怕会查小白的身份,所以就打电话过来问下张小姐该怎么办?”
“你们还真是麻烦。”张想长长叹出一口气,在那头捉摸了老半天,才说。“算了,帮人帮到底,我去那大妖怪的户口移到我亲戚家,顺道去把学校的资料也改过来,这样可以了吧。”
“总是麻烦张小姐,真不好意思。”
“也不是太麻烦的事情。我亲戚家也姓张,几代都在做纸张的生意,不过这一代没落了,家里只剩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人,其他人都过世了。对了,要叫什么名字?”
我回头看看小白,他正凑在旁边听,想了想,小声跟我说:“叫张小白。”
他正经的表情,加上这个名字,我忍不住“扑”地一声笑了出来。张想也听到了,笑笑说:“还是叫温泉吧,不然学校里还是会露破绽,说成是养子就行了。”
“好的,好的,谢谢张小姐……”忙不迭地向张想道谢,正想顺便提起她关机那天发生的事情,目光不经意地扫过院门口,就看到有辆黑色的轿车在外面停下,我的目光也不禁跟着停了下来。
从副驾驶座出来一个保镖模样的人,转回去开了后座的门,迈步出来的是一个气质出众的男生,站在午后炎热的阳光下,也显得清冷高远,仿佛没有一丝热度。他一眼就看到我,然后看到我身旁的小白,英挺的眉紧锁了起来。
我跟小白对望了一眼,犹豫着迎上去,刚叫了声“学长”,就看到车子里又出来一个人。穿着湖蓝色的束身连衣长裙,体态窈窕,眉目如画,温婉秀美,跟萧醉并肩站在一起,俊男美女,光彩夺目。
“萧婶婶?”萧婶婶怎么也来了,我有些不高兴地看了萧醉一眼。
萧醉看了我一眼,什么话也没说。萧婶婶叫了声“小晴”,快步走过来,牵过我的手,关切地问:“醉醉说你发高烧昏迷不醒,又打不通你的电话,婶婶真是吓了一跳,赶紧让他带我过来,现在觉得怎么样?”说着,腾出一手扶上我的额头,喃喃说:“烧好像退了。”
“我已经没事了,谢谢萧婶婶。”
萧婶婶好像松出一口气,轻拍着我的手说:“小晴也知道,上次醉醉无缘无故地发起高烧,大师说是让妖怪给下了咒,现在小晴也,所以我真是担心死了……”
我连忙解释:“我是晚上淋了雨,才会生病的。”
上次萧醉发烧,是我让小白下的咒,我没想到他们会把这两件事关联在一起了。我回头看看小白,其实我一直都很懊悔让小白做那件事情,只希望不要给他带来麻烦,不然,我真是……
萧婶婶也注意到了小白,先是吃了一惊,随即温柔地笑笑,说:“是来看望小晴的同学吗?”
小白看看我,似乎也对于萧婶婶不知道他感到有些意外,然后轻轻点了点头。
萧婶婶朝他微笑笑,回头对我说:“小晴不请我们进去坐坐吗?”
这么一说,我才回过神,原来我们一直在外面站着,连忙尴尬地笑笑,请他们一起进去。
刚进门,就碰上小姨洗好澡从浴室出来,然后就由小姨陪着萧婶婶他们在沙发上坐,我去厨房倒水泡茶。小白坐在那里拘谨,就跟过来帮我打下手。找了个盘子把泡好的茶都装上,小白本来想帮我端出来,我小声提醒他刚才他跟萧婶婶说的,让客人端茶递水总不太合理吧。小白这才缩回手去,我端着盘子转过身,就看到萧醉站在厨房的门口注视着我们。
他忽然问:“你家那只猫呢?”
我不知道萧醉忽然问这个是什么意思,就回答说:“送走了。”
“送走了?”萧醉盯着我的脸看,有些怀疑地重复了一句。
“小晴。”小姨在客厅里高声喊我。“让小白陪着小醉玩就行了,你过来这里,我们有话跟你说。”
“噢。”我起初并没有多想,迈出几步,冷不防听到萧醉在身后用疑问的口气念了声“小白”,我这才蓦地一抖,惊醒过来,宠物大赛上的那只“猫”也是叫作“小白”的啊?!连忙回身解释说:“是我给他起的。”
萧醉看了眼小白,什么话也没说。
我停了一会,就捧着盘子出去了,小白想跟着出来,却被萧醉叫住问:“有咖啡吗?”
咖啡有一盒,放在冰箱里,小白应该是知道的。冰箱里有的东西,没有人比他更熟了。
我端茶过去放好,然后坐在小姨和萧婶婶旁边,听她们在说着以前的事情,以及各自现在的生活。偶尔提到我,我也应上几声,事实上,我基本上所有的注意力都在集中在厨房那边,观注着那边的动静。
小白从冰箱里拿了一包速溶咖啡出来,然后转身去提热水瓶。萧醉在门口站了一会,在小白倒开水冲咖啡的时候,慢慢转到小白的身后,同时一只手无声滑进长裤的口袋里,看样子似乎要拿什么东西出来。
我心里惊了一下,不由自禁地站了起来,叫了声“小白”,就往那边跑去。小白听到声音回过头,萧醉的手快速地从口袋出来,手里一个什么东西,就往小白扔了过去。
“小白!”我惊叫起来,冲进厨房,就看到小白满脸是血,殷红殷红的,顺着尖尖的下巴,还在一滴一滴地往下滴,怵目惊心。
“小白!”我扑过去抱住小白,抓着他的手臂用力地晃了晃,回头朝着萧醉怒吼。“学长你怎么可以这样,你到底想干什么?!你不要太过份了!”
萧醉一直盯着小白看,被我这么一吼,转过目光来看向我,带着些茫然。
“怎么了?”小姨和萧婶婶听到声响,急急忙忙地赶过来,看到小白满脸是血,也吓了一跳。“有药吗,快止血!”小姨一边吩咐我,一边拿电话出来叫救护车。
萧婶婶骇得脸都白了,赶紧扯了下萧醉的手,说:“醉醉,你做什么了,快道歉!”
小白拉住手忙脚乱地要去找止血药的我,眨了眨被“血”迷朦的眼睛,一脸无辜地说:“不是我的血,是他拿红药水泼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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