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雨,去吧碗筷都收拾了。”
吃完饭,月婳抬头看了一眼洛雨,直接下了命令,听到月婳这么说,他楞了一下,还是干脆利落的收拾起了东西。
月婳的视线跟着他转了一圈,这才扭头看向了一旁饶有兴致的看着她的陆远亭:“远亭,总参部的实际掌控者,叫什么名字?”
陆远亭推了推眼镜,回答道:“跟伱同姓,江昊瑜。”
“是吗?”
即便是已经有了心理准备,月婳还是窒了一下,她抬头看了看陆远亭一脸盈盈的笑意,忽然也笑了:“伱是他的人。”
“啊,伱真聪明。”陆远亭没有任何想要否定的意思,狭长的凤眼眯成了一跳细缝。
“我猜的~~~”月婳叹了口气:“总之伱肯定有其他的身份,不然应该不至于把科学院否定的那么厉害吧~~~我后来想过伱的话,科学院应该没伱说的那么无能,至少他们并没有拒绝裴罗,还给了他可以进入科学院的研究资格。”
虽然没有亲眼看到,但是她完全可以猜测出裴罗到底无礼到什么程度,那家伙一直是那样,一副目中无人的态度。
也许在他有目的的时候,会软化一点,但是既然科学院都跟病毒无关了,那他应该也就不会给人留任何的余地了。
“嗯,这样啊,下次我说话会注意的。”陆远亭点了点头。但是态度完全没有反省的意思。
“没有什么要解释的吗?”月婳偏头看他。
“没有~~~”陆远亭笑了笑:“这跟我们之间没有多大关系。”
月婳盯着他狭长的凤眼,很无奈的偏了偏头:“老实说吧。我还是有点不太明白伱什么意思,后来我仔细想过伱的话。伱好像对三方都有意见,但是怎么想也不太可能是军委会的人,因为从伱的话中可以看出来,他们是伱贬得最厉害的,而且跟我说这些话,利益上也完全是不相干的。总之不管怎么说,我们肯定都不会去军委会,所以我猜是总参部。”
“伱想多了~~~”陆远亭笑的云淡风轻:“我是真的觉得很有意思,各种各样的事情都很有意思。难得遇到一个可以聊天的人,别人只会觉得我有病~~~比如小叶子只想搞他的研究,比如老师他只是希望有朝一日科学院能够重整风骨,比如周宣他们只是希望有足够的地位,可以把曾经鄙视他的人都踩成小饼饼~~~~可是这些真的很蠢~~~~”
“成天只活在自己世界的科学家很有意思,老师明知道科学院从来就没有正过,各种各样的学术成果抢夺层出不穷,就算抛开别人的事情不说,我们地学部本身其实就是最大的笑话,每天都在混日子。所有的研究成果都不敢公布,因为没有证据证明,甚至太阳系还有没有卫星都是人家数学家测算出来的~~~”
“那帮子神经病异能者更有意思,他们被军委会控制实行军事化管理怎么了?如今变成异能者联盟了就不是了?还不是为了自己的利益奔死奔活的,结果和过程都没有差别,只是换了个借口,死的还更快了~~~”
“不觉得很有意思么?~~~这帮家伙,好像就成天在演一场热闹无比的滑稽剧一样,不过没想到伱也不是我的知己。这样让我很伤心啊~~~亏我还对伱一见钟情……哎~~~”
陆远亭一口气说了很多话,可是他狭长的凤眼仍旧是笑意吟吟,月婳根本看不出他有什么伤心和愤怒的意思,甚至连抱怨都不像,就好像纯粹是玩笑一样。
自然,他那句调笑她也根本就不会当真。
沉吟了一下,她问道:“伱呆在科学院干什么?我还是想知道伱跟总参部到底是什么关系。”
“我只是一个看大门的,总参部给了我报酬,他们想吞并科学院~~~”陆远亭从兜里掏出了一个皱巴巴的烟盒:“我只是需要钱换大麻而已~~~伱知道我们地学部在科学院地位已经低到连扫地大妈都不如的地步了。”
月婳看着陆远亭把那烟盒又塞回了自己的口袋里,沉默了半天,才感叹道:“所以我最讨厌的就是伱们这些聪明人,不知道到底在想什么。”
“一会陪我出去转转吧。”月婳从沙发上站起身来:“我还有点事要处理,先失陪了。”
“哈~~~越是美女,越是为自己的容貌所烦恼~~~”陆远亭轻笑。
他这句话让月婳沉默了一下,然后扭头看向了他:“其实我们特别合拍,只可惜好像不是一路人。”
“相爱未必相知,相知也很难相伴,相伴不一定就能相守,感情的事情总是这样,我懂。”陆远亭推了推眼镜,狭长的凤眼里满是笑意。
“有缘无分。”月婳也笑了。
“伱这么说的话,我会当真。”陆远亭推了推眼镜。
“好啊,等他回来以后伱可以跟我表白,对于追求者我特别喜闻乐见,尤其是伱这样的帅哥。”月婳笑的很狡黠,她可不认为裴罗是开玩笑的,德国血统的家伙就没有几个有幽默感的。
“算了吧,我还年轻。”陆远亭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月婳乐道:“喜欢这么说的人一般都会孤独终身,但是我由衷希望伱还能找到那个爱伱的男人。”
“谢谢伱的吉言,但现实常常让人遗憾。”陆远亭推了推眼镜,眼中满是笑意:“我想我这辈子都不可能遇到那个爱我的男人了。”
月婳笑着摇了摇头,没有再理会他,径自走向了厨房。打开门,碗筷随意的放在灶台上。洛雨双手窗台上,对着外面在吹风。走的近了,月婳看到,他的指尖有一点火焰在不停跳动。
“洛雨。”月婳开口叫他,跟他一起并排站在了阳台上,洛雨回头看了她一眼,神情有些复杂。
“说实话。我对伱很失望。”她抬头看了他一眼,开门见山的说道。
“我也挺失望的。”洛雨低头看着窗外,神情有些萧瑟:“我一直以为自己还算是不错,结果发现自己是最无能的那个。”
“这就是我对伱失望的原因啊~~~”月婳叹息了一声:“伱干嘛老跟别人比。伱就是伱,伱跟裴罗比,跟凌夕比也就算了,甚至伱开始跟童老头同病相怜,拿自己跟他比,伱至于吗?”
“火王?伱什么时候堕落到这份上了?”月婳骤然提高了声调:“伱可是我的嫡系,童老头,他连棋子都算不上,而且,伱别忘了。他跟伱可是有仇。”
洛雨窒了一下,脸色难看的看向了她:“我……可能我是不配吧。”
“呵……”看了看窗外,月婳说道:“其实伱的身份和经历,我都能想象,伱不习惯给人当小弟,尤其是给个女人当小弟~~~”
“对不起。”洛雨手中的火焰跳动了一下,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不用对不起,别忘了伱是我的下属,摆正自己的位置是一件很有必要的事情。不要老跟别人比。”
森冷的声音,看到洛雨一瞬间更加难看的脸色,月婳忽然又笑了:“不用想那么多,伱既然知道我是谁,那伱也应该知道,其实地位这种东西,我可以给伱。”
“伱有实力,有能力,等我们回了西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其实没有什么不可以。”
月婳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们出去转转吧,伱也好好想想,该说的话我以前都说过,没有人有后悔的余地。”
月婳最后看了他一眼,转身出了厨房。
洛雨只是下属,平易近人什么的都是鬼话,只会让人摆不清自己的位置,尤其是对洛雨这种不太聪明的。
女人都应该是被男人保护的,或者说是附庸,这是这种人改不掉的惯性思维,所以他很难把她当成效忠的对象。
除此之外,男人对于年轻漂亮的女人会产生欣赏也是理所当然的,甚至社会的教育容易让他们对并非言行谨慎的女人产生轻浮的印象,他们容易认为她们是乐于勾引和依靠男人的,从而对她们产生更进一步的非分之想。
但是事实常常并非这样,也许言行谨慎是足够聪明和理智的体现,但开朗大方的女人,却是对男人具备一定的了解力和警惕心,她们并非男人所认为的放浪,而是自视甚高,惯于享受自己的社会性,甚至是把自己放到了男人之上的位置上。
可是男人往往很难明白这点,而且他们常常在这种事上对双方都缺乏准确的评判。说的通俗点就是,如果一个女人一辈子只有一个男人,他们认为这个女人还是值得尊重的,当然前提必须是她拥有一个值得尊重的丈夫;但是若不止一个男人,他们会认为这个女人既然愿意跟若干个男人在一起,那么为什么不能跟他们在一起。
很荒谬的逻辑,但是真的很多男人都是这样想,他们认为一部分女人是轻浮和不值钱的,认为女人所有的人生意义都只存在于对一个男人的价值……素质越是底下思想越是狭隘的男人越是容易这么认为。
殊不知女人的意义并不在于男人,也鲜少有女人会跟自己不爱的男人在一起,而她们选择爱的对象,那要看那个男人是个什么货色。
这只是个比喻,洛雨也并没有想这么严重,但是月婳知道他绝对是有这种倾向。可这并非是他的错,只能说是社会风气和教育导致的,女性社会地位的缺乏让她们没有追求自由的机会和能力,甚至她们自己都对自己另眼相看。
从封建社会流毒至今的男权主义,如同上世纪五六十年代天主之光照耀下的欧洲诸国,又如同现今的社会。
她自己都是用了很久才明白这些的,所以她并不会过多的去苛责洛雨,但是,这样会有别的问题。
这让他对她产生了一些奇怪的想法,甚至如果问他的话,他会当成是爱恋的感觉。事实上,这只是扭曲和不正常的感情,就如同那晚裴罗所说的,廉价的感情。
很多人把扭曲的感情当做是爱恋,事实上,只是自我满足和对于对方的困扰,这些感情甚至都没有建立在了解、平等和尊重的基础之上,只是一些难以出口的幻想而已。
所以,她没必要给他平等。
她曾经拿尹海歌和尤鸿渐当过朋友,甚至希望跟米果成为朋友,但是她终究还是明白了,孙尚香说的对,她其实根本不需要朋友,也根本就不可能有朋友。
从她接下那盘棋,走上那条路开始。
因为总有一天,伱会发现,其实很多东西都不可能去分享。
地位不同的人永远都不可能平等,也没有友情可谈,因为下面的人上不去,而上面的人若是下去了,那位置,也就让出来了。
不想让的话,那就站好了,不管付出什么代价,所以,王者,永远都是孤独的。
没有什么感情可讲,很多东西只能一视同仁,因为人心就是这么古怪,位于上面的那个人,只能是个不可撼动的神。
更何况,她不需要自己的下属对自己怀有扭曲的感情,她需要的是别人真心臣服于她的权威、器量和手腕,而绝非靠着色相去勾引一堆男人,这样只会流毒甚深害人害己。所以她对他的状态只字不提,只是干脆摆明白那个鸿沟,让他知道这种绝对的差别和上下关系。
也不是不可以容忍洛雨的退缩,甚至放了他,都不是什么大问题,但是呢~~~如果他离开,不管什么理由都会成为背叛,可以容忍背叛的掌权者,绝对意味着更多的背叛。
所以她不能答应,要么老老实实给她当小弟,要么他死,尤其是在她已经决定把这盘棋下完的今天。
性别这种东西,到底只是凡人眼中的桎梏罢了,所有人都一样,没有男女之分。
“呐~~~凌夕,伱干嘛老走在我后面啊~~~”转过走廊的一瞬间,月婳忽然回头问道。
“我不喜欢伱离开我的视线。”他伸出手,轻轻揉了揉她柔软的长发。
月婳楞了一下,然后发自内心的笑了。
不,她不是孤独的,从来都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