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蛮崇拜力气,于是对余和瞬特别的发怵,送他一个浑号“神力魔童”。这一会儿,要不是宝景侯夫人说想他了,叫他回来看看,顺便试试能找个好媳妇不能,余秋山觉得也算正经事,好在边关又安静,就放他回来了——否则他估计还被余秋山拘在北边要塞听使唤呢!
有了这番渊源,所以他尽管年纪轻,却是京城年轻公子中难得有实爵、有战功的。
京城的公子们,确实品种繁多、其中不乏好货。可惜福珞没机会来挑拣了。
一步错,翻转天涯。对底层人说是如此。对某些自以为稳在上层阶级的人来说,其实也是如此。只因湍流若急,流中所有水族,最终都可能受其播弄。
余和瞬还在太子苑中耍宝撒赖,不知道一个想嫁他的官家少女,已经配给强盗去了。
人偶娃娃一般的少女嘱咐宫女去看看余世子。宫女屈膝道:“是,三帝姬。”
这才是食物链的顶端。皇族的成员。而且还是最具份量的成员之一。
若说王爷中最得宠的属七王爷、公主中最利害的是长公主雪宜,那末帝姬中最引人瞩目的无疑是三帝姬了。
帝姬和公主有没有区别?有!帝姬未必全都能成为公主,公主也未必全是帝姬。
换句话说,公主是靠封的。帝姬则是靠生的。
你的娘不管是谁,只要爹是皇帝,你从出生起就是帝姬,不,哪怕还在娘肚子里。也是个未来的帝姬,出生之后就算没人承认你,你也是个“不被承认的帝姬”,瞧,还是帝姬,改不了的。
如果你这个帝姬做得顺利,那么等成年的时候。或者出嫁的时候。就会受封,这个封赐,是精神层面和物质层面一起来的。物质层面来说。往往就是赐了个“食邑”,即那一块地儿的出产,不用给皇帝缴税,皇帝赐给你了。他们把钱物交给你就行。至于精神层面呢,就是封号了。很通常的情况是由食邑来晋公主号。也有另外上尊号的。有了这个封号,你才能被叫作xx公主了。
封赐是要皇帝给的。如果你特别受宠,早早就受了封,那早早就有公主的头衔叫。但如果不幸出生没多久。还没受封,就夭折了,又或者更不幸很不受皇帝待见。把你冷落在宫殿角落里十几二十年就是不嫁你也不封你,你到死也是个帝姬。不是个公主。
反过来呢,有的姑娘本来不是帝姬,但因为各种原因,皇帝非要封她个公主。那她也有公主好做了。譬如要派出去和亲的,皇帝舍不得派自己的帝姬,就找了个别的宗族女、或者连宗族都不是的女,欺负小国也分不出来,封个号,一般叫公主,塞进轿子,吹吹打打就送出去了,这辈子都不打算再接回来的。又有的姑娘是要嫁人了,但不幸高攀,对方男的总觉得女的身份配不上自己,这时候皇帝如果出于种种原因愿意促成这桩亲事顺利、婚后双方和睦,就会给姑娘封个公主,算皇上的义女,出嫁就很风光了,婆家不敢欺负。这种情况,往往出现在姑娘的爹立了大功,皇上想笼络,所以给他家开个外挂,让他闺女直接能进入上层社会的时候。十年里未必能发生一两桩。再有么,就是某位姑娘家里真的让皇帝很高兴很感激,很想给点好处,而姑娘死得早,那就追封个公主,算死后哀荣,也是好处的一种。这就纯是名声好听罢了,实惠不大。
三帝姬是谷贤妃所育,自出生以来就蒙崔珩疼爱,因肌肤若雪,故得赐乳名“回雪”。谷贤妃又不愧为一个“贤”字,很能教导儿女。膝下两个女儿都懂规矩,崔回雪又比她妹妹更胜一筹。别的不说,在当今太后面前,都是崔回雪承欢膝下。太后倚重这个孙女,比倚重其他女官更多。崔回雪不在,太后吃饭都不香的。
崔回雪人品又庄重,多一句话不说。样样都顺着长辈,怎叫人不心疼她呢?
宫人们拥着她,真似风吹回雪般的去了。易澧呆在树篱底下,想着:“怎么这么好看呢?不跟玉姐姐比,比云岭好看多了。云岭又那么笨,话比我说得还不好。她什么意思都听不懂。还老要粘着我玩……”
想到这里,如今不用被那小糯米团子粘着玩了,应该是高兴的,看看自己空空的手臂,又没感觉到多少高兴,却听见了大声的呼喝。易澧以为是来抓他的,吓得脖子一缩,逃的力气都没了。
但这新的骚动,其实跟他已经没关系了。
这新的骚动严重到这种程度,不但易澧出逃成了芝麻大的小事一桩,连余和瞬拔树都没人过问了。
除了林代。
易澧被护送回林代身边,林代拉着他,先问:“哪儿去了?”
易澧吭哧吭哧说不好,林代就一步步引导着问。她从前作“林律”时,接待当事人,也会接到语无伦次的主儿,从一开始的满头雾水烦躁不堪,到后来知道怎么引导,也花了几年的功夫。背厚厚法条也不过如此。
易澧终于把他怎么溜出去、怎么看着树倒、怎么吓跑了一群宫女的事儿说了一遍。林代掌握了情况,道:“没有跟姐姐说,也没有问到别的长辈允许,就自己跑出去,多危险你知道吗?”
易澧听她的声音也没有暴跳如雷,就不是很害怕了,敢点头道:“知道。”
林代又道:“在别人的地方做客,没有问到主人同意,自己乱跑,这种行为多糟糕你知道吗?”
这音调已经严肃很多了,但并没有破口大骂,易澧小心肝抽起来一点,并没有到害怕崩溃的程度。他仍然能有声音回答:“知道。”
“以后还会这样做吗?”林代逼问。
易澧抬眼睛看看林代,吓得又把眼睛垂下来了。
林代现在是在行使长辈的权威,在教训他哎!眼神很凶,但是又很为他担心的样子。易澧脑袋里哄哄乱响,回答不出话儿来了,只听林代又问了他一遍,他还是僵住了,说不出话。林代道:“我现在惩罚你,把你打疼,你不喜欢疼吧?以后想到疼,就不会乱跑了。记住没有?”
易澧觉得自己好像是“哦”了一声。
林代拉开他的掌心,就打下来了。
就拿了席上的牙箸,可是真打!不是闹着玩搔痒痒的!易澧被打得“哎哟”一声,怕惹别人注意,又没敢叫大声,眼泪已经涌进眼眶了。
林代一边打一边计数,打足五下,也佩服易澧骨头硬,一直都没哭叫。她收了箸,板着脸问易澧道:“以后再犯错,我打得更凶。知道了没有?”
易澧眼泪水嗤溜嗤溜往外滑,哭得还算安静。想要开口回答,却出不了声,嘴唇乱颤,那声音就是出不来。
林代把他抱在了怀里,嘴在他耳边问:“知道了没有?”
人影憧憧、碎声叨叨,全在讲着刚才发生的大事、易澧所不知道也无法理解的大事。而林代背对着整个世界,把他逼在墙角,就质问他乱跑的这一件事。这件事在他们两个人之间,这样重要,比全世界的大事都重要。
易澧手掌还火辣辣的疼,声音总算出得来了:“知道。”伴着声音,泪水也哗啦啦的倾盆而下。他死死抱着林代,使出吃奶的力气那么哭。
悉苏作响,朱樱曳着她华丽的灰裙子进来了。那灰裙子的裙摆蓬大可以装下两个林代,臀部却如水般柔和,将她身体线条突显得叫人不能直视。
先前她中规中矩的披着外衣,人还不觉得。如今所有人大乱,她不知何时把外衣也褪了。于是林代都不能坚持看她超过三分钟。
实在口干心跳。
她这样背着灯光走来,比**的live秀还要冲击。
她问林代:“大家都很惊慌,你还在这里教训小孩子吗?”
这句子,很容易说成质问的口气,但她太丰润而柔软了,说出口都只是疑问,而且是带点宠溺的那种。
林代定了定神,问了她好,道:“民女无知,只愿太子殿下一切安好,其他也不知能做什么。但弟弟若有三长两短,泉下双亲不安。且教训弟弟,恰是民女略知该怎么做的。”
她清纤线条映在朱樱黑蒙蒙的瞳仁里。朱樱艳红的双唇带点笑意的张开:“有人找你呢。去罢!”
怎么去?易澧还在林代的怀中。最激烈那阵嚎啕刚刚过去,人还在发抖,手也还在依恋的攀着林代的衣裳。嬷嬷要牵他走开,他置之不理。
朱樱对小孩子也没办法,就叫郭离澈来帮忙。
郭离澈很不高兴:“怎么我就能哄小孩吗?”
“不是呀。”朱樱用她特有的鼻音哼完了这三个字,示意要跟她附耳细说。
郭离澈不喜欢咬耳朵,看在是姨妈的面子上,勉勉强强把耳朵凑过去。谁知朱樱什么也没说,就热乎乎的冲她呵了口气。朱樱几乎跳到天花板上去了!“什么时候了!姨妈开什么玩笑。”